夜晚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神殿附近只有少数人还在清理打扫。微风轻起,有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木棚外的空地,来人一身紫衣面白如玉,年轻俊朗的脸庞带着些许沧桑,给人一种孤高冷傲的感觉。沽见到那人样貌后一惊,忙起身上前一步使康卫处在自己身侧位置,这样如果对方动手他也能及时反应。
沽对康卫传音道:“徒儿我知你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人非同一般,一切交给为师处理,你可千万别惹他。”
康卫也不是傻子,这老头虽然看着好说话,那是因为他有求于自己,实则沽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主,看他面对这个小白脸时候的谨慎反应就知道,对方不好惹。
沽安抚好了康卫忙对那人招呼道:“稹神亲至真是幸甚至哉,我这蓬荜,哎呀请坐快请坐。”说着便又向侧前迈出一步同时侧身伸手招呼对方入座,肥胖身体已经不经意把康卫挡的严严实实。
稹是轩国晋神的长子,泰族的庇护神。泰族领地很小,他们的法师又喜欢四处游历招惹是非,能屹立千年没被灭族都是靠着稹的名头庇护。康氏本家在氓国南边常年压着泰族都城泰康城就是不敢直接杀进去,一是担心一旦失去领地四处乱窜的泰族法师不好收拾,另外最主要就是不敢太冒犯这位稹。
稹没理会沽的殷勤寒暄,直接看向康卫问道:“应兽为你所杀?”
康卫虽然心中不喜可是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平复下内心老实回道:“这功劳主要是靠我弟弟,是他不惜同归于尽换取了斩杀应兽的机会。”
稹冷笑:“就凭你们两个?”
康卫无语,他看向沽心里想着:这小白脸跟我较什么劲,你个小白脸看不起我是不是?沽转头对康卫使了个眼色让他淡定些,这小子满腹的烦躁情绪明显到他用后脑勺都能看出来。
沽转回头立刻换了副嘴脸赔笑道:“就是就是,他们两个刚好路过那应兽洞府,看到应兽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旧伤复发不治而亡,结果两个小辈捡了个便宜。”
稹伸出手道:“既然如此,拿出来吧。”
沽眨了眨眼思考片刻试探问了声:“你是指?”
稹剑眉微挑,似乎有怒意正要发作。
沽见状连连摆手凑上前一步道:“您不是不知道,这应兽游荡世间为祸已久,当年晋神也屡次下令捉拿过,可是每次伏法后它都能重新幻化形体逃脱出来,而逃出之后它又每次都认准我氓国死命霍霍,您说这次它本体终于落在我们氓人手里,我们该不该亲自将之镇压?”
稹往棚下踱了两步,“当初父亲命我押解淑回晋谷,她途中把这应兽本体丢进华水,我那时以为她不忍心应兽一起受罚,所以只当没看到。可是这些年淑沉寂西荒,这应兽没了人管教一直在搅风搅雨,所有起因都是我那时候的疏忽,所以我必须把它带回去镇压起来。”
康卫是个莽人,他几次都想跳出来喝骂这个人模狗样的小白脸一顿,可是看沽老头那谨慎样就又忍住了,那应兽是他弟弟舍命斩杀的,应兽本体被他当成手杖一路拄着来到翦这里。翦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把那柄短杵拿去处置,康卫没有任何意见,再次见面时翦不提他也没去问,因为翦已经帮他们做了太多。可是这人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张嘴就问人索要应兽本体,小白脸脸皮真是够厚的。
沽见稹态度坚决也不再畏畏缩缩,他收敛起热情郑重表明态度道:“此事重大,莫说我不能答应,就算让您把它带回去也无法弥补发生过的事。况且这应兽已经从晋谷的镇压中逃脱过一次了,再让您带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稹知道沽擅长与人周旋,而他自己却不喜与人夹缠不休,于是不再多言转身向神殿方向走去。
当年晋要把淑流放到西荒大泽,稹为淑求情而晋不允,于是在妹妹被流放后稹离开晋谷四处游荡再也没回去过。后来应兽独闯晋谷被镇压,晋也在镇压应兽时失去一条手臂,从此晋改名西轩老人,独自在一处叫西轩的地方闭关不再过问世事。稹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漠,为何要对亲近之人的境遇都不闻不问?
后来他开始找寻应兽下落,同时需要找寻的还有晋散落在世间的十三处幻境洞天。
那十三处幻境洞天封印有晋神修行过程中生出的种种思绪和各种被他降伏的杂念,晋不愿这些思绪杂念流入世间,毕竟他这种大神的一个念头就可以轻易摧毁凡人一座城池。晋把这些思绪凝成幻境封入洞天中,再将这十三处洞天用法力结成珠子串起,平时就戴在手腕,应兽一口风刃不光斩去了晋的一条手臂,那串珠子也随着散落无踪。
沽让康卫留在原地等候,他跟着稹来到翦的院门前,翦早就提前打开了院门,正亲自侍立门旁等候着二人。
稹跨进院门,殿内氓的神像微微升腾起金光,他看了眼也不理会,转进院子东侧的一个木屋里看了看又走回院中,随后与两人一起迈步来到前殿,他对上方氓神像道:“无恶意,闲聊会。”
神像金光消失。
这时候安和池都已经去休息,翦抬手召来三个坐垫招呼稹他们坐,稹也不矫情一撩下摆坐在了那个四处支楞着草杆子的灰扑扑垫子上。他等翦和沽在对面落座完对二人说道:“现在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翦一抖袖袍那柄短杵出现在手里,他把杵轻放在身前的地面说道:“此杵已无神念,不可能再化形。”
稹闻言翻手将短杵摄入手中,他边注入魂力边感受短杵反应,良久过后默默将之放回地面。
“我这次上无妄崖绪神也拿它去询问过师神,这应兽曾是师神座下护国神兽,他老人家断定此物神念已失让我自行处理即可。”翦说话间抬手将神殿布下禁制防止接下来的谈话被人偷听。沽见状忙分出灵力护住两尊神像,他怕翦把这两位的神识也给隔绝了。
翦施法完毕才继续说道:“连山神殿的三位大人说他们无意争夺那十三处幻境洞天,他们的修行法门不依赖神魂,过多接触幻境反而对他们有害无利。师神说这应兽可能已经寻得至少一处洞天并悟出了稳固神念的法门,所以这次才敢舍弃本体,他老人家让我多留意下康卫和池两人神魂有无异常即可,不用过多纠结应兽的去处。”
稹扭身对师神像道:“你小子现在也是称尊道祖的大人物了,你能放下与应兽的恩怨我的这点心胸不如你,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们这些小辈们作难,你们记住今日所言,以后氓国不要染指那十三处洞天和应兽神念,算我欠你们的一个人情。”
言毕身形蓦地消失,翦感受着禁制上有一个强大的意念一冲而过,他抬起头看着氓和师两位不动如山的神像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沽在一边拍着腿喊道:“哎呀我的老哥你可坑死我了,想我一向与人为善,今日却莫名惹了这位,你让我以后如何行走世间呀?”
翦微笑道:“氓神说了如果稹来找麻烦就让你出面先周旋一番,省得让他以为咱们氓国怕了他。”
沽气呼呼起身对着院门外走去,嘴里还在不依不饶:“你坏心眼太多我不想和你待着,我要找我那傻徒弟去,徒儿呀~”
翦看他嚎叫着走远,一挥袍袖撤掉了禁制,地上的短杵也被他再次收起纳入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