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落,赵松没有在院中见到一名仆人,好奇的对秦前予问道:“你们这么大的府邸一个仆人也不用的吗?”
秦前予回道:“有啊,此刻应该在后院做饭吧。”
赵松点了点头,很快就穿过空旷的庭院,秦前予已经瞧见坐在正厅一侧椅子上喝茶的父亲,喊道:“爹,我回来了,公子松也来了。”
这位少良将军没有回话,待赵松走进正厅,依旧稳稳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这弄得秦前予有些尴尬,今早去上早课之时父亲还叮嘱自己千万要把赵松带来,此刻带来了又凉着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没办法,秦前予走到与父亲相对得椅子旁,对赵松伸手示意道:“公子,这边坐。”
赵松倒觉得这位少良将军有些失礼,虽然自己既不是太子,也无官职在身,但好歹上门是客,总得说句话,倒杯水吧。
少良将军依旧在淡然得喝着茶,赵松见他没有开口得意思便自己打量起来。
这位少良将军看起来,应该已快至半百年纪,头发中有不少已发白,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全部披在脑后,眉毛浓密,鼻梁挺拔,一小撮山羊胡倒还是黑色的,穿着轻薄的白色长衫,袖子已挽至手肘,左手一条从手腕延伸至手肘那么长隆起的疤痕。
几息之间赵松对这位将军心中已经有了判断,绝对是名铁骨铮铮、正气凛然的好将军,要问为什么,赵松只能说是感觉了。
等了约莫十来个呼吸的功夫,这位将军还是没说话,赵松也不好一直盯着看,开始打量起这座将军府的正厅起来。
赵松从正中看起,才发现上头贡台上摆着六块灵牌,中间一顶小香炉,三柱香正缓慢燃烧着,显然刚插上不久。
定睛看去左边第一个灵牌上刻着白家先祖白卫国,第二个白家太祖白守城……一直到最后一块灵牌秦家先祖秦夷陵。
这是白家也是现在改姓为秦家,六名为大秦国捐躯了的将军灵牌。
赵松这时站起身来走到贡台中央,从供桌一旁拿起三柱香,借着香炉里的余温将香点燃,后退几步,跪倒在地上,大声喊道:“大秦国赵氏第八代子嗣,长子赵松,前来祭拜众位先烈。”然后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内,才重新坐回椅子。
此时坐在赵松对面的将军也放下了茶杯,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在完成你父王交代的事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赵松坐直身体,眼神直视,说道:“秦将军请问。”
秦长平问道:“关于我杀了二十万晋国降卒一事你作何看法?”
听闻这个问题,赵松抽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眼前秦将军问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是对史记上对他的描述不满,还是对父王以此事压着他不让他升官有想法?
秦长平继续说道:“公子大可实话实说,本将军并无其他想法。”
赵松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关于将军此举,我不知如何评价,赞同也不赞同。”
秦长平笑了起来,觉得有意思,“说说看,怎么赞同又不赞同了。”
赵松继续说道:“赞同将军是因为,当时正在与晋国交战,且战事胶着,当时鏖战过后我秦军死伤已过半,剩余半数还分兵而行,将军当时也就余着十五万左右的兵马,如果要羁押这二十万降卒回国,既是怕降卒半路起义,二来是还会延误战机,可又不可能令降卒参战攻打同袍,所以就地杀掉其实是最契合战况的做法。”
秦长平眼神亮了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这小子,没被那群读书人教着骂我,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坐在赵松旁边椅子的秦前予感到汗颜,自己作为父亲的儿子好像从未考虑到这些,每当别人喊他小人屠时他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像心里也默认了自己父亲嗜杀一事。
秦长平笑了一会,眼角似有眼泪出来,继续问道:“那你既然看出了当时战场上的情况,为何又不赞同我的做法了呢?”
赵松深呼吸了一口说道:“因为那二十万士兵脱下盔甲就是普通百姓,可能是某个孩童的父亲,是某位长者的独子,是二十万条鲜活的生命。”
秦长平听完一拍座椅的扶手,喊道:“好,说的好。”
这突然中气十足的喊声把赵松和秦前予吓了一跳。
秦长平坐下后又笑盈盈的问了句:“那我再问你一句你觉得你父王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这时一旁的秦前予撅着嘴抢先答道:“史记上不是写着嘛,大王极力反对你杀掉降卒,你趁大王分兵先行进攻之时,就地杀掉所有人,大王知道此事后,差点一刀砍掉你的脑袋,还是周围几名校官拦住大王,你才保住脑袋,然后大王后面每逢攻城就让你身先士卒。”
赵松此时出言反驳道:“史记上记载的不一定是真的,当时父王是率军亲征。”说到这儿赵松不再言语了,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妄议。
“哈哈哈,可惜老夫只是官居少良将军,上朝都只能站在殿外,若是那站在大王边上的国师,太子之位只能是你小子的。”
这话可说得赵松额头直冒汗,心里直呼秦将军胆子真肥,什么话都敢说。
秦长平喝了口茶,收起笑容,轻咳了两声说道:“闲话聊完了,说正事。”
赵松内心有些害怕,闲话都聊得这么大,正事得多大。
秦长平一脸正经的说道:“此事的确与立太子有关,大王已提前与我交代。”
赵松紧张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秦前予起身打算出去,秦长平见状接着开口说道:“予儿不用出去,继续坐着,此事与你也有关。”
秦前予望着父亲,指了指自己,见到父亲点头,才坐下,秦前予一头雾水立太子的事怎么会和我有关了。
秦长平见儿子坐下后继续说道:“大王已经决定两月余后,对楚国开战,也就是秋分之时。”
两名少年神色都肃穆了起来,又要发动战争了吗?秦长平看向赵松说道:“此次出征,你与赵亥将进入先锋军,届时以军功立太子。”
不等两位少年思考秦长平继续说道:“此次先锋军,由我领兵,这两个月我将教你们在战场上如何活下来。”说完秦长平伸手点了点二人。
秦前予指了指自己,结巴道:“我也要上战场?还是先锋?”
秦长平见儿子这般神色,一拍扶手喝道:“怎么?我秦家世代忠烈到你这就贪生怕死了?你已经十二岁了,老子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军营里挥刀了。”
秦前予被父亲说的汗颜,低下了头,生在太平年间的他,对战争莫名感到恐惧。
赵松一脸愁眉不展。
秦长平看在眼里,问道:“公子你有什么问题吗?是打算直接把太子之位直接让给你那弟弟吗?”
赵松闭上眼睛,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他内心对两件事都很抗拒,很想一逃了之,躲在寝宫内就行。可今天秦将军将他喊来说这番话,还有让秦前予一同参战,父王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秦家历代都只辅佐未来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