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先祖生有一女二子,他飞升之时,最大的女儿十岁,一个儿子两岁,一个儿子刚刚出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活泼健康,两个儿子却逐渐表现出一些异常来,第一个儿子气虚体弱,第二个儿子口不能言。顾氏先祖照拂故人之后,带舒映星的两个儿子往滇南寻医,找到了九州之中最有名的云越宗圣手,云越宗圣手说是天生的毛病,治不好。
舒氏一族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孩子,活泼健康的女儿是舒映星去方外之前所生,两个儿子是他从方外回来之后生的,顾氏先祖猜测这可能跟舒映星在方外的际遇有关,正因如此,顾氏先祖一直心有顾忌,没有去寻访方外之地,将这本手记封藏了起来。
燕渺合上手记,一时心绪难以平静,舒氏先祖得仙人点拨飞升的故事她早有耳闻,没想到真实情况竟是如此。待心潮平静后,她将手记里的内容给舒倦大致讲了一遍。
“你们家有关于方外之术的书籍?”燕渺问道,“舒映星前辈在手记里提到,他把在方外所学之术编撰成册,留给了舒氏后人。
舒倦道:“我未曾听说过关于方外之术的书籍,但是家里有一些只传给家主的典籍,不知是否在那里面。”
他脸色微白,一副心思沉沉的模样。
事关自己祖上先人,燕渺知道他的心情肯定比她更难平静,便道:“前人之事,我们思虑再多也没用,不如把心放宽一些。”
舒倦垂着头,“嗯”了一声。
燕渺思忖片刻,把手记收入袖中,拿起方才放在桌上的油灯,将周围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大致浏览一遍,发现都是些与炼化相关的书籍。转完一圈燕渺回头,见舒倦仍怔然立在原地,她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轻声道:“走吧。”
两人走进第四条通道,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芒,燕渺看清了通道内的景象,这条通道与花惜情之前见过的别无二致。空气中浮动着浑浊的气味,浓重的霉腐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交杂在一起,钻入鼻腔,令人感到由衷的不适。
通道的石壁上被凿出了许多洞穴,洞穴用铁栅栏封住,形成了一个个狭窄的牢房,牢房里关着一些人,老少皆有,脸上神情木讷,死气沉沉。
燕渺抬手,朝牢中一人划出一道气流,气流在那人额头上割开一道浅浅细细的伤口。燕渺手指轻轻一勾,一缕蓝色灵质从那人伤口中缓缓淌出。
这密室以前被用来试药,如今被用来炼化活体,都是拿人性命做试验,难怪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死气。密室规模不小,谁能在城主府内搞出这么大阵仗还无人过问,答案再明显不过,燕渺脑中浮现出顾澜庭那张总是挂着亲和笑容的脸。
燕渺眼珠一转,打开了几间牢房的门,她抬手捏诀,食指轻轻一勾,里面的“人”便缓缓走了出来,往另一条通道走去……
半晌之后,燕渺将一堆灵石放回坑里,拍了拍手,扬起笑容对舒倦道:“我们走吧。”
沿着之前的通道走到尽头,花惜情和苏期曾经走过的那扇石门出现在眼前。燕渺目光一扫,发现当年苏期留下的阵法法纹痕迹尚在,可见其阵术之高。
“借你的剑一用。”燕渺说着,指尖在舒倦的剑刃上轻轻一划,血珠从指尖渗出。燕渺单膝跪地,指尖在残留的法纹上描画着,以血为媒,引灵入阵,将地上的阵法逐一修补,她的阵法造诣不及苏期,但依葫芦画瓢修补一下还是没问题的。阵法修补完毕,燕渺又取出一道符箓贴在旁边石柱后方。
盯着阵法看了一会儿,燕渺拽着舒倦又折回堆满灵石的石室,两人搬了许多灵石出来,扔进阵法之中。阵法造诣不够,那就只能靠砸灵石来增强阵法的威力了。待灵石中的灵力被阵法尽数吸收之后,燕渺将枯竭的灵石收起,又设下障眼法盖住了阵法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燕渺轻抚掌心,唇角微扬,对舒倦道:“我们出去吧。”
她依照记忆在门边石壁上轻轻敲了一下,石门缓缓打开,光线从打开的缝隙间流泻进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一柄铁骨折扇。折扇疾速飞来,如同离弦之箭,直逼燕渺面门。未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燕渺瞳孔骤然一缩,腰间使力向后一仰,身形如弯弓,折扇从她上方飞过,在空中转了一圈,飞出门外。
于此同时,石门已经打开。门外,月华如水,公子如玉,陆非名一袭白衣,手执折扇,平静地望着门内。
燕渺心念一转,手中结印,快攻而去。陆非名看着燕渺从门内跃出,结印攻来,他握着折扇迎了上去,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战作一团,只见白影如练,锋芒交错。亮光乍起,原来是燕渺手中抛出了一道符箓,符箓在空中燃出炫目的橙色火焰。
舒倦飞身而出,身后石门缓缓关闭,“惘见”正欲出鞘,燕渺在打斗之中用余光瞥了舒倦一眼,掠身至舒倦身侧,在他剑柄上拍了一掌,“惘见”出鞘的动作一顿,随后,燕渺一掌落在舒倦胸口。
舒倦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似乎一时无法理解燕渺的行为。
正当此时,顾澜庭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燕渺看着舒倦,用嘲讽轻蔑的口吻说道:“舒倦,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怪你自己命短了。”她说着,再出一掌朝舒倦攻去。
舒倦满脸错愕,看在别人眼中,只以为他是因为不愿相信带在身边的师侄竟暗藏祸心,所以此刻震惊得反应不过来。
掌风落在舒倦胸口,舒倦被打得后退三步,燕渺看得一阵心疼,却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句对不起,手上不遗余力地继续袭向舒倦。正当她再次向舒倦袭去时,顾澜庭和陆非名同时向她攻来。燕渺悄悄松了一口气,目光从舒倦身上移开,转身面向顾澜庭和陆非名,足下轻点,身体往后掠去,双手翻飞结印,一道道法印从她手中飞出,拖住二人追击的步伐。
顾澜庭一手拂开攻向他的法印,一手掷出符箓数张,在燕渺四周炸开,火光阵阵,烟雾滚滚,逼得燕渺不得不停了下来。漫漫烟雾之中,顾澜庭闪身而至,五指成爪直取燕渺咽喉,燕渺侧身躲闪,顾澜庭随即挥出一道法印,法印落在燕渺额头上,幻颜术无声碎裂,露出了燕渺本来的相貌。
“燕渺。”顾澜庭盯着她,眼神阴冷,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攻势越发狠厉,杀意毫不掩饰。
燕渺一边与他们交手,一边在心中暗自吐槽,慕长生你这法术修为也太弱了,幻颜术被人家一击就碎了。
此时,舒倦已经领会到燕渺的用意,他双手捏诀结出剑阵,看似是要困住燕渺,实则也是限制了陆非名和顾澜庭的行动,给燕渺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正当四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人影缓缓走来。
燕渺见了,高声喊道:“谢瞻,你倒是走快点儿!再不快点儿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黑袍人影这才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孔,正是谢瞻。见到眼前的情景,谢瞻眸色一暗,转瞬间已理解了局面,即刻加入战局,甩出几张符箓,朝陆非名奔去。
顾澜庭招招不留余地,燕渺作为一个没有剑的剑修和半吊子法修,处处掣肘,应付起来渐显吃力,她拉开距离,双手捏诀,唇瓣轻启,念了一声:“起。”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周围草木颤动,散落各处的石头朝一处汇聚去,堆垒起来,形成四只形如猛虎的石兽。石兽们伏低身子,聚势待发,燕渺扬手一挥,石兽们便齐齐向顾澜庭直扑过去。
今天下午她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去找谢瞻,另一件事是在这片地方布下了炼化阵,所幸这两件事都没白干,均派上了用场。
顾澜庭使出雷火之术,将一只石兽炸成碎石,不想碎石瞬间又重新拼凑起来,恢复原貌,变成石兽继续朝顾澜庭发起攻击。燕渺唇角微扬,这块地方已经被她画为炼化阵,无论石兽被击碎多少次,只要处于阵中,就能立刻恢复原状。
趁石兽牵制住顾澜庭之时,燕渺来到谢瞻这边,与他合力对付陆非名。撇去假装战斗、实则打酱油的舒倦不谈,二打二的局面,燕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见她靠近,谢瞻喊道:“你小心些,别伤了他。”
燕渺看了一眼他手臂上被折扇铁骨划出的口子,“……你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谢瞻避开一记攻击,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我带了入定符,你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给他贴上。”
燕渺对他的方案表示怀疑,“入定符贴上之后要过一柱香才能生效,你要怎么保证不会被揭下来?”
谢瞻语气笃定:“我自有办法。”
“你这些年功力没长,倔脾气倒是见长。”燕渺说着,还是乖乖去吸引陆非名的注意力,给他打掩护了。
片刻之后,她看着紧紧抱着陆非名腰的谢瞻,一时无言,“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谢瞻紧紧圈住陆非名的腰,将入定符死死按在他身上,任陆非名如何攻击都纹丝不动。他咬牙道:“帮忙,少说话。”
燕渺一脸于心不忍的表情,“谢瞻,你这又是何苦。”她叹了一口气,上前与陆非名缠斗起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尽量让他无暇去管谢瞻。
一柱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让谢瞻被揍得鼻青脸肿。入定符终于发挥了功效,陆非名的动作逐渐迟缓,最终陷入沉眠,身体瘫软下来,正要倒在地上,被谢瞻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