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眠鬼冢之战结束后,道盟弟子齐聚度厄城,为战死的同盟举行哀悼仪式。吊唁台上,白菊静绽,素缟如泣,一座座灵位伫立其上,像一个个远去的背影。
燕清时在野火中尸骨无存,燕渺只捡回了他的重剑,青铜重剑被野火燎得通体乌黑,燕渺双手平举将它放在吊唁台上燕清时的灵位前。
谢谣红着眼睛立于一旁,目光怔然盯着燕清时的灵位。忽然,她目光转向燕渺,声音冰冷,带着深深的怨恨,“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你?你跟他一起出去,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旁边的苏遗蓁出声道:“谢谣,你发什么疯?你以为燕渺心里不难过吗?燕清时跟燕渺从小一起长大,他死了燕渺肯定比你伤心。”
谢谣冷声嗤笑:“难过?伤心?她活得好好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遗墨斜眸瞥她一眼,冷声道:“勿以己度人。”
陈灵均站出来当和事老缓和气氛,劝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少说两句吧。”
一直垂头不语的燕渺走到谢谣面前,拿出一只碧玉簪子,平静地说道:“这是燕清时让我转交给你的。”
谢谣接过玉簪,反手抽出旁边顾西却腰间的佩剑便攻向燕渺。
燕渺任由她的剑刺来,不闪不避。
雪光一闪,只听得铿锵一声,谢谣手中的剑被击落在地,她被反震的力道逼退两步。舒倦静静立于一旁,手中的“惘见”发出阵阵剑吟。
顾西却手忙脚乱地上前,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佩剑,入鞘之后紧紧抱在怀里,好像生怕被人再次抢走。
苏遗蓁将燕渺拉到自己身后,戒备地盯着谢谣。
谢谣目似寒霜,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燕渺身上,“下次你的运气不会这么好了。”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开。
吊唁仪式之后没多久就是顾西却的结契喜宴,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喜帖也是一年多前发出去的。顾西却身为度厄城少主,喜宴的排场自然不会小。由于牵涉甚广,喜宴还是如期举行。
城主府位于度厄城中心,恢弘大气,透着百余年来积攒下来的深厚意韵。城主府占地甚广,光是从城主府门口走到宴会厅就要走接近半个时辰。
大家走在城主府内,都没有谈笑的心情,一路上气氛低沉压抑,愁云惨淡。
快到宴会厅的时候,苏遗蓁忍无可忍道:“你们别一个个哭丧着脸了,我们是来参加喜宴,不是来参加丧礼的!”
苏遗墨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的燕渺,问道:“你还好吗?”大概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语气十分生硬。
燕渺掀起眼皮,露出一双充血泛红的眼睛,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略显沙哑:“我没事。”说完,她复又低头盯着路面。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其余人互相寒暄之际,燕渺无心应酬,独自走到空无一人的花园,远离了喧嚣人声。
燕渺在荷花池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开始她并未在意,直到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伴随着不规则的脚步声,在清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只寒鸦从树冠上惊起,哀啼着振翅飞远,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长长的黑影。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度响起。
一阵清风吹过,燕渺嗅到了风中夹杂的血腥味。她悄然后退一步,躲进旁边树丛阴影中。
一个人影出现在燕渺面前,白衣下摆和裤子被鲜血浸染,他头发披散,佝偻着身躯,一瘸一拐地走到池塘边。燕渺这才发现,她听到重物拖行的声音是因为他一条腿断了,只能用剑支撑着身体行走,剑鞘在地上拖行发出声音。
瘸腿男子在池塘边跪下,双手捧水洗了一把脸。洗去血污之后,一张温文尔雅的俊逸面庞显露出来。
借着月光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燕渺暗自一惊,竟是舒倦的父亲舒沉渊?她刚刚还在喜宴上见到了他,怎么一转眼他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燕渺正想出去帮忙,却见舒沉渊换了个姿势坐下,撕开右侧裤管,露出血肉模糊的右腿,他右腿上好像被凌迟过一般,有些地方被利刃削过,深可见骨,有些地方皮肉还挂在上面。令燕渺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他腿上的伤势,还有伤口处隐隐流动的蓝色灵质。
对于那些皮肉伤,舒沉渊浑然不在意,他指尖释放出灵力,包裹住自己腿上的灵质,试图将其抽离。蓝色灵质被他的灵力裹挟着飞出,眼看就要脱离他的身体,舒沉渊却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他紧紧揪住地上的青草,呼吸急促,额上青筋凸起,好像极其痛苦。
蓝色灵质重新回到舒沉渊体内,片刻之后,舒沉渊忽然站了起来,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他往一个方向走去,虽然右腿仍然鲜血淋漓,但他步伐平稳,好像完全未曾受过伤一样。
燕渺悄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