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出没有结局的傀儡戏。
“姐姐,我的傀儡戏好看吗?”女童笑嘻嘻地问燕渺。
燕渺迟疑地看着她,没有作答。
女童摆弄着手中的傀儡人偶,面带微笑,“我表演过上千出傀儡戏,却不知道原来当傀儡的滋味是这般难受。”
女童忽然抬起头,语带忧伤,“姐姐,你能救救我吗?”
“我该怎么……”燕渺的话还没有问完,却见到女童脸上突然露出了解脱似的笑容。她开心地说道:“姐姐,我的故事终于结束了。”
语毕,女童的身形如同一缕青烟消散在燕渺面前。与此同时,四周沉沉的黑色迷雾也迅速褪散,变成一室光亮。
原来已经天亮了,燕渺盯着屋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莫非是昨天被院子里那具女童行尸给吓着了?
“长梧师叔。”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一名小辈在门外唤道。
舒倦正站在衣柜前换衣裳,应道:“何事?”
“亦心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韫玉师叔请您过去。”小辈说道。
亦心湖是舒府内院的一个人工湖,离舒倦住处不远。燕渺跟随舒倦来到亦心湖边,关于舒倦为什么会在出门时将那截木头塞进衣袖里,燕渺百思不解,最后只能将其归因于舒倦对祖先的尊敬。
燕渺看到躺在湖畔草地上的尸体,正是她昨日看到的那个女娃娃,大概是刚刚从湖里打捞上来,大红色的棉袄因为浸饱了湖水而变成深红色,宛如凝固的血液。那双原本有些瘆人的眼睛此刻安详地闭着,令人惊奇的是这具尸体的脸上竟然挂着轻松解脱的笑容。
围成一圈的舒氏弟子们似乎都对尸体脸上的表情感到不可思议,互相之间小声地议论着。
见舒倦到来,舒砚解释道:“这具尸体是今日清早洒扫的弟子发现的,不知何故漂浮在亦心湖上。”
燕渺飘到尸体旁细细查看,尸体上醒目的青紫血管和尖长的指甲都是行尸的典型标志,可是此时它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
燕渺昨日傍晚见到它的时候还是一只行尸,过了一夜就变成了一具普通尸体。
最令人不解的是,昨日夜里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制服这样一只行尸并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应该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才是。能悄无声息地做完这件事,必定是一位深不可测的高人。
好消息是,舒兼在见到女童的尸体之后恢复了记忆。
根据舒兼的陈述,当日他在内院见到一抹红色的身影,那身影一见到他就快速跑开了。舒氏弟子一律身穿白衣,所以这抹红色身影格外引人注目,舒兼疑心有贼人混入内宅,便追了上去。待看清女童的正面,舒兼才发现这是一具行尸,而且是一具攻击力极强的行尸,舒兼与其交手之时不慎被抓伤。
听完舒兼的叙述,燕渺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舒兼虽然记性不太好,但修为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可能坐上舒家家主的位置,女童与他交手时都没有落于下风,那究竟是何方神圣悄无声息地制服了她呢?
不过,舒氏门人思考的方向显然与燕渺不太一样。在大家的认知里,一般行尸不会具有太强的自主攻击意识,只有受到操控的时候才会与人大打出手。
舒兼叙述完之后,一位舒氏长辈捋着胡须说道:“这行尸如此凶悍,必然是受人操控。”
听到这句话,燕渺心想,每日一骂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舒氏一名小辈忿忿道:“都是那可恶的燕狗造的孽。”
另一名小辈皱着眉头说道:“可是燕狗已经死了,难不成鬼魂还能作祟?”
又有一名小辈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鬼魂,当初道盟召集三千弟子,布下天罗地网,就是要让那燕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现如今她定然是连魂魄都没了。”
燕渺听得冷汗涔涔,心道:若是被他们发现我魂魄尚在,岂不是分分钟要被消灭得连渣都不剩?
正当他们讨论得热闹之时,舒砚喝止了他们,神情肃然道:“口吐脏言,每人去和光阁领罚三十戒尺。”
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头上,那三名小辈顿时颓丧地耷拉起脑袋,不再言语。
舒砚又道:“无凭无据,这具行尸未必与燕渺有关系,而且燕渺她本性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听到这句维护自己的话,燕渺几乎要拍手称赞,不愧是“全天下最好的砚砚”。
一位长辈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就是心地太过慈软,但凡你有点儿用,我们舒氏一门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听闻此言,燕渺忍不住替舒砚打抱不平了。因为先天体弱,无法修行一直是舒砚的心病,你这老头儿还这样揭人家的伤疤,况且,舒氏一门落得如此地步跟舒砚有半毛钱关系吗?
另一位白须白发的长辈若有所思道:“这行尸的出现确实蹊跷,世上炼尸之术如此高超之人,除了她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当日虽然看到燕渺受重伤坠入湖底,但至今仍未寻到其尸身,万一她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