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大师兄的手信,了解了这其中情况,常迎雪和钱不留二人,就不打算在青山镇继续逗留了,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填饱肚子后就启程回玄基观向师傅复命。听过活阎罗手下白鹿的口述,常迎雪心中的担心也多少放下一些,清楚了宁欢和张鹤凡二人并未身陷囹圄就已知足。日已晏昼,简单收拾完随身物品的二人,来到客栈一楼饭桌旁坐下,打算用过午饭就启程回观。
钱不留二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就听客栈外面一声马嘶,三匹高头大马立在门前。这三匹马名曰鞑靼马,头又大又短,脖子又短又粗,脚又宽又圆,额头上没有长毛,脖子鬃毛短而直立,背部平坦,背线明显深色,脊柱从肩部向后延伸至尾部,俊朗非常,而且这鞑靼马身材强壮,警觉极强,善于跑步,传说可日行千里。马上下来三人,两男一女,着黑白红三色的紧衣窄袖锦袍,腰间佩剑,头扎金丝发髻。带头的年约三十,随同也就二十上下,进了客栈的门就四处打量。
客栈的堂头见了这仨人衣着不凡,就忙上去招呼,“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带头的男子转头看向堂头,微微笑道:“小二,我是找人,你可有见过这样一人?”带头男子形容了一下要找的人相貌如何,小二挠着头说着有印象,是有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坐在一旁的钱不留正低头琢磨一会要吃啥,听到那男子形容的人相貌也觉得熟悉见过,正要抬头看去,发现常迎雪师姐正盯着自己,忙问道:“师姐,你盯着我看做啥?”常迎雪回道:“你没觉察这人找的是你吗?”
“嚯,好家伙,我说怎么觉得他说的人我这么熟悉呢。”说罢扭头去看那人。一看才知道,这客栈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是他家护院狄青和他的两个徒弟王二与叶轻眉。钱不留喜出望外,连忙走过去招呼“狄青,我在这儿呢。你怎么来了?”狄青和他的两个徒弟拱手行礼叫了声“公子安好”,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主家收到钱不留的信件之后,老爷和夫人怕钱公子事出紧急,递夫脚力不足,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吉金送到,所以就派他三人带着足金一路送来,希望没有耽误公子使钱。
钱不留喜出望外,这本家的爹娘可是真办事啊,还派了人亲自送来,但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是把答应百晓生的事情给忘了,江湖中人嘛,本应说到做到,就算不再需要百晓生提供的消息,也应该去告知一声才好,唉,自己真是不应该。狄青把这吉金一奉于钱不留,还带了些许碎银给钱不留做零花之用,寒暄几句就要打道回府了,钱不留本想留他们三位吃口便饭再走,但狄青也是耿直之人,着急回建邺城复命,就拜谢而走了。
钱不留小心的把吉金和碎银收好,正所谓行走江湖财不外露嘛,世道没想象中的危险,但也不是想象中的安全。又所谓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金银在手,可就不是平常的钱不留了。出客栈门送走狄青等三人,他叫来小二,打算吃上他几许好菜,眼里掂量着菜牌,嘴里念叨着:“伙计,菜牌上的招牌和时令,是否都有?”堂头也不含糊:“都有,都有,客官您尽管吩咐。”“好,还真是不虚你门前挂的三盏灯笼。”堂头微笑点头称谢。
既然店家的都说随便吩咐,那钱不留也就不再客气,何况现在自己兜里也宽裕不是。“来一道香药木瓜和酒醋肉,先开开胃。嗯再来个五珍脍,鸳鸯炸肚,三脆羹,荔枝白腰子,姜醋生螺,还有,还有个炙鹌子脯。”好家伙,这钱不留花钱像大风刮来的一样,一连点了许多招牌和时令菜。吓的一旁的常迎雪连连摆手说道:“不留,不留,你且慢些点,这么多如何吃得完?”钱不留也不担心,只回了一句:“三姐,别急别急,还有果子,甜食未叫呢。”钱不留不顾常迎雪瞪大的眼睛,又继续点了番葡萄和雕花蜜冬瓜,这才算罢。琳琅满目一桌子菜,但无酒不成席,钱不留确实想喝一口,怎奈常迎雪不肯,说是还要赶路怕饮酒耽误了脚程,钱不留也只好作罢,点了清甜的桂花酿佐菜。
此时两人早已饥肠辘辘,没等菜肴上齐,只上了几道速菜,他二人就大快朵颐起来。这边一筷子五珍脍,那边一筷子姜醋生螺,再佐一口桂花酿,好不痛快。他二人正吃的尽兴,就听客栈东厨一声喊:“浑羊殁忽最为珍食,乾坤五味尽在其中。”喊声一停,只见两个东厨的伙计抬着一个架子,架子上串着一只外表金黄油亮滋滋冒油的烤羊,送到了大堂内最里面的大桌上。
这大桌边上坐着十几个兹坦人,正是他们点的浑羊殁忽,要说这浑羊殁忽是何物,其实就类似于烤全羊,但也不同于烤全羊,这羊腹中是内有乾坤,藏了一只鹅。话说当时的大梁国人特别喜欢吃鸡肉鹅肉之类的肉食,其中鹅肉最受人们偏爱。每当皇宫设宴的时候,就会按照就餐人数去宰杀活鹅,去掉鹅的毛和内脏,然后把调制好的糯米饭和香料塞进鹅的肚子里。接下来,再宰杀一头羊,剥掉羊皮,去掉羊的内脏,然后把鹅塞进羊的肚子里,把羊放在火上烤,等羊肉烤熟后,拿出羊肚子里的鹅肉进食,而后把羊肉切块再次炙烤食用。这种吃法慢慢流传到民间,又因为梁国和兹坦人的贸易往来,加之这种吃法也特别适合游牧生活的兹坦人,所以慢慢的兹坦人也就喜爱上了这种吃法。
当然了,这是一道价格不菲的菜,鹅就不说了,这羊肉可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食物,一般百姓就算能吃起羊肉,也吃不起整羊。抛开整羊不谈,塞进羊肚子里面的大量香料就是一般百姓使用不起的,其中有些香料极其昂贵,一些香料甚至价同黄金,所以这平常人家很难烹饪这种菜肴。话又说回来,能来大梁国境内的兹坦人,非富即贵又或是些行脚的商人等等,对于这种佳肴自然不在话下。
肥美油亮的浑羊殁忽抬到了兹坦人的桌上,并没有影响常迎雪和钱不留二人进食的心情,因为自己的菜也确实不比别人的差,反而这精致的盘盘碟碟更显大国底蕴。邻桌的兹坦人吃酒吃肉,这边的二人细品细酌,本该互不干涉的事儿,但这生性野蛮的兹坦人却嘲讽起了坐在不远桌位上的二人。领头的是个长相不同于梁国人的强壮男子,他脸部的轮廓鲜明如刀刻,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色阴沉紧绷着,全身散发着一股冷寒,加上他健壮的体格,块状的手臂肌肉,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看上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力大无穷,孔武有力。
这壮汉讥笑道:“大梁国的男人都是小猫,不敢喝酒,怕是醉了嘴,要回家被娘子打屁股,哈哈。”钱不留听到这话本不想理他,没必要为了几句冷语而扫了自己的兴致,但又听到兹坦人嘲讽梁国男人软弱,打不过强大彪悍的兹坦人的时候,钱不留就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哪家跑出来的毛头小儿在这儿口出狂言?忘了你们的素叶城是被谁占据的了吗?”一听这话,领头的兹坦人火冒三丈,拿起酒碗朝着钱不留就扔了过来,其他十几名兹坦人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常钱二人。
酒碗飞向钱不留,但他并没有躲闪,而是伸手抓住,欲要再扔回去。此时店内掌柜看出苗头不对,急忙上前打圆场,一面拉住钱不留要扔酒碗的手,一面向兹坦人赔着不是,喊来了堂头,命给那桌的兹坦大爷送上两坛酒,也给这边的两位年轻人加了两壶桂花酿,算是赔罪了事。这生意难做,掌柜的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桌的兹坦人骂骂咧咧的坐下继续喝酒玩笑,这边的常钱二人也是气鼓鼓的坐下吃菜,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客栈门外白衣闪过,一把砍柴刀从客栈门外旋转着飞入堂内,直奔兹坦人那张饭桌,“咚”的一声砍在了那只烤羊的头上。这飞来的柴刀吓了他们兹坦人一大跳,等他们回过神来后,就拿起兵器叫喊着冲出了客栈,直奔街尾追去。掌柜的忙不迭的追了出去,一边叫喊着他们一边捶胸顿足,“还未付账呢,你们还未付账呢。”可怜了店家,但没有那乌泱泱的兹坦人,常钱二人也总算吃了个清静,只是可惜了那只刚上桌的烤羊,无人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