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迎雪和钱不留二人从青山镇的北口出镇,这条北路是通往玄基观的必经之路,路基也算平坦,来往的车马也不在少数,有行商的,赶脚的,还有住在附近的村民。他俩没走出青山镇中心多一会,就走到了路边那块石碑附近,就是上面用隶书写着“青山镇”的那块石碑。远远的看到石碑旁边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白衣,头盘螺髻,手拿折扇,这正是当天在香茗茶馆见到的百晓生,当钱不留看清了前方的人是谁,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想:这事儿赶着事儿,都凑到一起了,也真是忘了去回一声给百先生,咱不用人家的消息了,总要告诉人家一声吧,想到这儿钱不留心里也是惭愧不已。
几人见面拱手行礼后,钱不留开腔道:“失礼了先生,本想去香茗茶馆与先生拜别,只是事由匆忙,还请先生见谅。您要告知我们的那件消息,此时我们也确是不需用了,这件事还未来得及与您说起,这就要匆匆离开,实在抱歉,抱歉。”钱不留说的这些确实是真心话,他不是一个特别看重金钱的人,但在确定了不需要百先生消息的情况下还没有通知人家,确实是不妥。
百晓生也是不恼,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天下人有天下人的道行,我这儿不过生意而已。”说罢他抬眼看了看常迎雪和钱不留二人,再次说道:“还有一条消息,许对你们有用。还是吉金一百,您看可否?”常迎雪听到这里,白了百晓生一眼,心里想着“这百先生做生意都能追出这么远来?也真是能人。”钱不留心里本就愧疚,想着还百晓生个人情,就连忙答应:“甚好甚好,吉金一百无妨,先生有何消息?”百晓生面露喜色微微道:“也不算是消息,算是个嘱咐吧。你一定用得着。”“先生请讲!”
“嗯,你且记好。心静慈航为道人,南斗六星应生死。迎雨不急切莫留,陷之死地而后生。牢记我说的这四句话,危难时许会救你们一条性命。”
钱不留虽然没听明白百晓生这几句话的意思,但也欣然记下,奉上吉金一百以示谢意。拱手道别,他二人先走官路再踏小路,携着大师兄的书信,带着宁欢和小凡的消息,脚下生风步履如飞,不消半日即可到达少华山玄基观。但这世上总有不巧,从官路转小路的时候,遇到了客栈的那十几个兹坦人,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离开青山镇这么远,照常来说是不应该的。常钱二人和他们正面走了个碰头,兹坦人中领头的大个子冷眼看着对向走过来的他们,耳边还有个喽啰在耳语,似在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喽啰讲完,领头的向身后一招呼,身后窜出来一个手下,他的脸上没有肉,罩着一层饥饿的青黄色的薄皮,身体又瘦又直,像根竹子,真没想到这整体吃酒吃肉的兹坦人也有身体如此瘦弱之人。两队人相距二三十步左右,那竹竿手下冲着钱不留和常迎雪喊道:“喂,你个竖子,方才坐客栈是不是你们俩人把我们引走了?那白衣女子是不是你们一伙?”钱不留还来得及说话,就被常迎雪拉了一把,说道:“不留,别惹事,咱们走咱们的。”两人低头不语不想多惹是非,那竹竿手下见他二人不答话,也是恼怒,趁着两队人相交错身的一瞬间,一把抓住钱不留的衣袖,口中嚷到:“你个汉人狗辈,你娘没教你说话吗?”
这话一出,别说钱不留心情如何,常迎雪都禁不住了。回身一巴掌打在了竹竿手下的脸上,“啪”的一声。竹竿手下也是一惊,捂着脸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嚷嚷着就去领头的那里告状了。兹坦人中领头的壮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大喊一声:“敢打我弟兄,我要了你的命。来呀,弟兄们给我上。”一声令下,那十几个兹坦人齐齐的抽出自己的兵器,有的拿弯刀,有的拿直斧,呼喊着冲向了常钱二人,而那领头的壮汉却站在原地伺机而动。常迎雪因为刚才兹坦人的出言不逊而愤愤不平,但是看出了这群手下虽是些身体强壮的兹坦人,也不过是些普通人而已,身上没有元气境界的迹象,她也就没有打开自身的“生死境”,想至对方于死地,而是拔出腰间佩剑配合着玄基观的两仪剑法就可应敌。
虽说这是一群没有元气境界的普通人,但是人数可不少,他们分成两队,分别对付常钱二人,这也让他俩难以招架。一个回合下来,常迎雪就想打开元气境界速战速决了,在击退身边几人后,刚要收剑运气,突然感觉头上有危险袭来,抬头一看,是那领头的兹坦人高高跃起,手持重锤砸将过来。危急时刻,常迎雪来不及用剑格挡,只能屈身一骨碌,躲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锤。定眼一瞧,这壮汉身边浊气弥漫,两个驼色小珠在身边环绕,正是元气境界的“玄妙镜”无疑。一声好家伙,这游牧的蛮夷中也有这么高元气境界之人。
领头的壮汉见一锤未果,即刻抡起锤子又向常迎雪砸来,速度极快,完全没有给常迎雪打开元气境界的时间,只能仓皇躲避,而身后又是几个刚刚交手的兹坦喽啰围堵,形成了腹背受敌的局势。常迎雪连连叫苦,斜眼一看钱不留,他本身实力就差些,现在被人围攻,也是难于招架,自顾不暇。常迎雪自知不敌,只能开境界应敌,正要掐诀念咒,忽闻耳边生风,“咣当”又是一锤,好在常迎雪机敏躲过。这一锤势不可挡,锤头落地激起层层尘土,呛的人呼吸困难,迷得人无法睁眼。咳咳咳,伴随着几声干咳,常迎雪再次睁开眼睛后,身前立着一人,身着白衣,腰佩长剑,但在这尘土未完全落下之时还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常迎雪隐约感到尘土中又有一锤袭来,忙叫一声“小心”。“啪”的一声后,周围安静了。常迎雪因刚才躲避重击时的翻滚,现在正半跪在地上。尘土落下,她向前望去,这白衣侠士左手成掌,接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锤,接着五指成爪,扣住铜锤,手指深深的剜进了锤头里面,把铜锤和那领头的壮汉一并举起。这白衣侠士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送信的小妮子白鹿,此刻她面沉如水神色自若,冷冷的对着被举高的壮汉说道:“我白鹿不处无名之辈,你姓甚名谁?”
被举高高的领头壮汉,此时似已吓破了胆,双手抓着锤柄悬在半空中,诺诺的答道:“小子名叫姆司,是随我主家公呼延公来大梁国走商的,事从长班,这些都是我的手下。”姆司双手抓着锤柄,只能用下巴指着他的几名手下介绍着。白鹿面色不改,也不再问话。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做一根,指向刚刚出言不逊的竹竿手下,轻喝一声“出”,腰间佩剑“画影”出鞘,直飞向半空,一柄化作无数,倾泻而下直奔竹竿手下,速度极快。那竹竿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数剑影穿身而过,留下数个血窟窿,竹竿手下正要张口呼喊,却也没有生气。接着手指翻转指向姆司,“画影”数合为一化作一柄,霎时间飞向姆司,剑尖顶住姆司眉心,浅浅的刺入皮肉之中。白鹿缓缓说道:“我汉人不是狗辈,大梁国也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今日小小惩戒,你若再犯,当如此人。”说罢,左手一松向外一丢,铜锤和姆司都被扔到了不远处。
姆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才算回过神来。十几名手下仓皇的聚集在他的身边,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姆司愤恨地龇着牙,一边作揖赔不是一边后退着跑走了,他的几个手下则抬着竹竿手下的尸首紧随其后。常迎雪和钱不留也被刚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久久不能回神。看着姆司跑远,白鹿这才转身,一蹦一跳的来到常迎雪身边,一边扶起她一边说:“师姐,让您受惊了。我本打算把他们引到密林去教训教训,但事发突然,也只能在这路边出手相助了。”
常迎雪才回过神来,眼神一直盯着白鹿,想这小妮子也太强了吧,这“玄妙镜”的兹坦壮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降服,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多谢了,白小女。”常迎雪站起身后,一边打扫身上的灰尘,一边道谢。白鹿咧嘴一笑道:“家主说了,要护你们周全,更不能让你们抱屈。那几个兹坦人教训一下都是轻的。谁让他们说咱们汉人不好的,哼!”白鹿越说越生气,掐腰站在常迎雪面前,不停地数落起来这些兹坦人在大梁国犯下的种种恶行。
白鹿骂的起劲,一会掐腰一会跺脚,好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常迎雪被这小妮子逗得开心,但也必须去劝阻,“好了好了白小女,你已经责骂到他们祖宗十八代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好吧,常师姐。”白鹿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气鼓鼓的掐腰站着。“对了常师姐,您叫我小鹿就行,叫全名就见外啦,嘿嘿。”常迎雪点头答应,心想这小妮子确是年岁不大,悲喜之间无缝衔接,也真是讨喜。
“我来说句公道话。”被白鹿迷晕了的钱不留这才走了过来。“公道个屁话,一边去。”常迎雪没好气儿的说了一句。就这一嗓子,钱不留就不敢说话了,本来还有一肚子长篇大论等着炫耀呢,没出口就吃了个闭门羹。要不说还是白鹿人好,偷笑着上前拱手道:“不留师兄,您还安好?”钱不留看白鹿和他搭话,喜出望外,忙说:“安好,安好,我这一身武艺,区区小贼不足挂齿。”
常迎雪白了他一眼,“呸!”
白鹿心中自然有数,但看破不说破,也是江湖人的境界嘛。“路途不远,白鹿伴师兄师姐上山。”常迎雪刚想拒绝,这钱不留就来劲儿了,“那自是不用,我和三师姐的境界功夫可是非同儿戏,但考虑到路上烦闷,多个人相伴然是极好。”白鹿暗笑着点头称是,说道:“那好,师兄师姐请上路。”事已至此,常迎雪也不再推辞,她也担心兹坦人会暗中偷袭报复,有白鹿这小妮子在身边也实在踏实。
三人上路,直奔少华山玄基观。有道是千生百世抄,缘起缘灭,皆已注定,相遇皆初见,两忘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