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憨一路掂量着往屯子北口走,刚走到王八岗子北村口那棵大柳树下,金满桌子叫住了他:“大憨,你等我会儿。”
“金大买卖人儿,你有事?”
“买卖啥呀,都闲出屁来了。这两天我就想,现在鱼都不值钱。你说花钱收水耗子干啥呀?”
“谁收水耗子?”
金满桌子:“桑嘎啦前两天跟我说的,他们收水耗子。一只能卖六七八十呢。”
“那么贵呀?他们往哪卖?谁买那玩意儿?”
金满桌子:“就你憨了吧唧的光知道吃。人家是配偏方儿治瘸腿的。”
庄大憨:“瞎扯淡吧。他那腿是让我一镐把削碎了波棱盖儿,医院都没治好。”
“所以我就越想越奇怪呀。你说我这刚在渔窝棚落脚,可别再出啥事儿。”
装大憨思忖着:“水耗子那玩意儿最招人恨,专门打洞……!坏了,我得赶紧过去!嫂子,你赶紧回家通知大伙儿往高处搬家,别再收水耗子了。”
庄大憨也没管金满桌子,跑上机动船,启动马达,开往骆驼鞍。
水耗子……,挖洞……,难怪孙洪福桑嘎拉打不着鱼也成天在江面转悠,难怪他们宁可住那潮乎乎、水济济的渔窝棚也不肯回家!
奶奶的,让我查出水耗子在哪儿,直接把他们扔水里淹死!
他启动马达,开足马力向骆驼鞍猛冲——
水已经不再上涨,跟洪水奋战了一个来月的江湾人正在家里休息。骆驼岗子上只有几个值班看水的,他们都揣着烟卷儿火机。每人必备的是五个用塑料布紧紧封好的二踢脚。只要放响那玩意儿,听见的人就知道开口子了,各自按事先安排好的计划行事。
庄大憨下船奋力往骆驼鞍上登,骆驼鞍上只有孟达有一个人坐在树根下抽烟。
庄大憨沿着斜坡往上爬,忽然发现骆驼鞍半腰上水流激射而出!
他高喊一声:“大有哥快上船!耗子洞跑水啦!”
孟大有跑下坡来,两个人飞身上船,操起船桨。
大憨迅速掏出两个双响子,用烟头放了出去。
砰——啪!砰——啪!响亮的爆炸声震动了焦灼的王八岗子,低处的人们疯狂地往高处小广场上搬东西……
庄大憨和孟大有驾着船开足马力往王八岗子猛冲!
刚才还是涓涓细流,很快就变成碗口粗的喷泉,继而就是大泵一样的激流!随着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骆驼鞍被洪水撕开了!
开口处水流急得就像狂奔的野马群,庄大憨和孟大有两个人扳桨,船还是直打转。
大水咆哮着冲进了田地,直奔渔窝棚。
孟大有高喊:“船掉头奔东南,那边水缓画圈儿回去。”
他们的船刚掉过头,洪水的激流立刻把他们冲出数十丈!
砰的一声,机动船失去平衡撞上岸边,两个人连滚带爬被惯下船去。大憨爬起来,再看那船,刚才还在搁浅,现在已经随着水势浮动。
“快抢船!”
两个人不顾疼痛,飞跑过去,再次上船!
在骆驼岗子外面,孙洪福开足马力,柴油机冒着黑烟,顶着咆哮的激流,试图向北进入野妹子江。
可是柴油机的动力在滚滚激流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桑嘎啦扳着船舵,吓得双腿颤抖。
一声尖叫船舵脱手,柴油机突突两声灭火儿了!
小船像陀螺一样在激流中打着旋儿,紧接着小船旋转着像一片枯叶直奔骆驼鞍的洪水口子……
大憨和大有的船被激流急速推向塔头沟的铁栅栏边,咣咣一声,小船冲过栅栏,飞向岸边,两个人顺势一跃,跳上陆地。那艘小船翻了一个个子,扣到岸边。
两个人爬起来往高岗上跑,忽然骆驼鞍水口子,轰隆隆的激流声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只船被洪涛激流卷进来,随着洪流翻了几个个儿,船头一沉,张了起来,两个人影落入激流。
随即跟着滚滚洪水沉浮了几下,没入波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