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憨咬着牙:“孙洪福、桑嘎拉,自作孽,不可活!”
老人家人定胜天的口号颠扑不破!老江湾人能够战胜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却没能防住人祸……
洪水先窜沟,再漫地,冲出双龙口蔓延到乡县绝大部分低洼地带,一直逼上三江市城防大堤!
连续灌了一天一夜,骆驼鞍、双龙口才停止了吼叫。
洪水之下不但淹没着孙洪福和桑嘎啦,还水葬了另一个人——屯不错、疯子、周德顺。
连日来人们都在骆驼鞍与洪水奋战,谁也没在意他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到处游荡。
骆驼鞍开口子的时候他正趴在塔头沟边的塔头上看水洼里的小鱼,激流奔腾而来,他却毫不在意,稀里糊涂的去见了龙王爷。
听到二踢脚的报警,胖婶儿和周怡从家里慌慌张张把家里的东西搬到高处才想起整天不在家的疯老头子。
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人们才在王八岗子东南柳条通边上找到屯不错的尸体。只能暂时把他埋在骆驼岗子南侧露出水面的斜坡上。
坐在周德顺的坟前,庄大憨已坐了二十多个小时,抽了四五包香烟。
三江口的田地沼泽窝棚一夜之间都被浸泡在一片汪洋之中。
他还真得感谢颜百灵,要不是她钩来葛嘎牙子,自己还真没那一年的时间把大苇塘垫起来。洪水上来,他的苞米地不到一尺水,如果撤得快甚至不会减产。祸兮福兮,有失有得……
洪水冲出骆驼鞍,平了低洼地段,并没有再继续上涨。如果没有孙洪福桑嘎拉的水耗子,庄大憨和他的乡邻已经保住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庄稼!
渔窝棚四周只剩王八岗子、拉拉岗子和那些岗子坨子,它们都被洪水围成一个个孤岛孤洲。江南江北江东江西,被连绵起伏,浩渺无边的波浪连成一片,大水共长天一色,车辆被渔船替代。
塔头沟猪场和猪场西边那块试验田,此刻都变成了水镇泽国。当年的放牧亭只露出大半个房身,房基通道都变成了鱼虾的乐园。
只有那两排柳树,和那或隐或现的铁栅栏,还能看出猪场的轮廓。
每一股黄色的烟尘升起,都在说明又一座土筑的房屋倒塌了。现在的渔窝棚凡是还住着土房的,都是比较困难的人家,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像无数的钢针扎在庄大憨的心上。
他的理想、他的事业、他的亲人朋友都被无情的洪水冲得支离破碎,他觉得自己孤立无依、落寞无靠,渺小、软弱。
落雁滩开了口子给渔窝棚的人们算是提前报了警!
当大憨让董金花把骆驼鞍守不住的消息传到村里,住在低洼处的人们,纷纷移向高处,求助镇邻暂时避难。
一艘机动船吼叫着翻开波浪从王八岗子冲向这边来!
胡秋云站在船上:“大憨,大憨,快回家,雅梅要生啦!”
前几天去医院检查,王雅梅的预产期还得一个多月。可是骆驼鞍出现险情,丈夫日夜跟大洪水较劲。养猪场的生猪只能限制在黄沙坡子上边,绝不敢下放到塔头沟去。
劳累、焦急、惊吓致使王雅梅早产了。
大憨赶回王家大院,王雅梅正双手捂着肚子,躺在炕上呻吟。看到了丈夫,她看到了希望:“大憨,孩子,孩子……”
大憨抱住她:“雅梅,别害怕,咱们现在有小江轮,直接去三江市医院!”
家里的事托付给了叶渔灯赵德方孟大有,庄大憨黄淑兰董金花江六姑抬着王雅梅上了小江轮。
当天晚上,王雅梅生下一个男婴,好在母子平安。
大憨无意间买的小江轮,没想到在大洪水中,一飞冲天……
三天以后,庄大憨带着江六姑、董金花回到了马兰坡。
胡秋云悄悄地坐在马兰坡上等着他们呢。
“雅梅咋样?孩子咋样?”
董金花:“放心吧姐姐,好人有好报,母子平安。”
胡秋云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神灵,这些天就听见这么一个好消息。”
庄大憨:“车到山前必有路,地淹了还有猪,况且大家可以打鱼。活下去的道路多了,你愁啥。只要大家一起努力,还怕闯不过去么?咱回家吧。”
大憨说完迈开大步奔向沙榆岗子上面的养猪场。这是王雅梅最放心不下的地方,二百多头种母猪,六头种公猪,还有大大小小一群八宝香猪。这是王亚梅的事业,也是她的希望。
王喜鹊带着二泡卵子等几个人把二百多头种母猪分成四个区,倒是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大憨问二泡卵子:“那六头种公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