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之前,天地有神族、妖族、人族、魅族、魔族,彼此之间的仇恨,蔓延千年,甚至更加久远。
其中妖族的故事,最是残酷和动人,就像烈火一样,一旦焚烧,结果只有燃尽,燃尽今生一切,燃尽这一身精魂。
大雨滂沱,雷声阵阵,惨叫与刀刃碰撞声不绝于耳。
明橙色的少女缩在母亲柔软的怀抱里,她圆润而明亮如火焰的眸子倒映出了那本该拿来庆贺新任妖皇上任的营火。昔日被玩弄于股掌间的火焰彷佛找到了报仇的机会,祝融在火焰之中狞笑着,渐渐吞噬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直到那象征父亲的高大背影也被残忍狰狞的火焰吞噬,她缩回原形,蜷缩在母亲不再温热的怀抱里,任由雨水打湿了她承载过多悲伤的背脊,压下了幼兽孤寂的呜咽。
她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的妖族皇城没有似往常般繁荣,昔日主宰于此的妖皇一族被斩于人类道士符下,各个强族便开始蠢蠢欲动,欲开始瓜分昔日妖皇打下来的大片美景好岸。
失去了领头羊,妖族内四分五裂,加上妖皇的诅咒使他们被关在小小的皇城之域里,直接导致了众族长打成一团,就如当初妖皇成神那一战一般。一时之间各妖都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上头那些族长波及到。
老实说,妖皇似乎是因为与人类待久了,连心肠的变得柔软,本该残忍的令人怨愤的诅咒却温柔的阻断了人类与妖怪的交集,妖域被密封起来,出不去也进不来。正好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给他们打出新一任妖帝来。
“或许他只是因为他最&34;疼爱&34;的宝贝女儿还活着,所以才把自己化成这个诅咒。”酒馆内,一个声音沙哑的男妖开口讽刺道,他全身都裹着斗篷使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也没什么人有兴趣,这里是众妖的集散地里最热闹的一个酒馆,虽然每天人来人往的,但是妖域被封起来之后外来者的味道少了很多,这种地方又只有强者光临,这样的妖怪也没什麽奇怪的。
光滑的吧檯上玻璃杯盛着澄澈莹亮的液体,修长白嫩的指尖上涂着艳红色的蔻丹,滑过杯壁的动作轻盈的像是在勾去人的心魄。
“哦呵呵……我听说,前妖皇是因为被人类女子迷了心跳,才开了个缝让那些道士有机会进来的……”说话的女妖半张脸都隐在宽大的兜帽底下,露出来了赤红的丹色蜜唇,哪怕瞧不着那张瓜子脸的全貌,可从那嫩白色的下巴来看,想必她即使不笑,都足以勾人心弦。
“我也有听过……据说狐族现任族长正是前妖皇的情敌呢!这下可有趣了……”
“嗯呵呵呵‥‥”围在吧檯附近的妖闻言都抬起了唇角,有的甚至露出了极为顽劣的笑容。
只有不远处的酒保低着头专心洗着酒杯,闻言没什麽表情,连粗糙布满褶皱的指尖都没有颤过一下。
过了几个日月,争位之战终于正式展开,那些不知何方神圣的妖怪们皆不知去向,一时之间这家颇有名气的酒馆竟是一人也没有。不是每个人都想去淌这滩浑水,但这次势必不淌不行了。
老酒保弯着背脊,推开小房间的门,把仍在沉睡的小狐狸抱出来,趁着路上空荡,街市明亮,用披风捧着怀中的烫手山芋,跑向仍有最后一班车的车站。
战鼓已响,在正午十二点有班列车可牵引并非妖族的人离开妖族领域,老酒保把她装进篮子里,踩着轻微的脚步声随便寻了个车厢便坐进去,也没被发现。列车迅速的跑,车上的鬼族四处走呀走,执行着他报站的职责。
奇怪的是,老酒保寻着坐上的车厢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鬼族小姐振聋发聩的吼叫声之外,一个身影也没有。
终于,到了末站,鬼族小姐似乎也喊累了,招了招手,便让车长跟着她下了车,至于列车麽,自然是放在那儿,隔日再回来开了。老酒保等着小狐狸睡醒了,让她化成人型,两妖手牵着手,踩下了列车。
老酒保是她舅舅辈的,也不知到底要叫什么,她也没叫过。
她姐姐被人族男性吸引,奋不顾身的一头撞死在陷阱里,毫不自觉被骗的引那些人类进来,最后成了火焰之下一颗大补的仙丹。
老酒保能说也有过相同经历,只是他仅仅是一个妖后八亲之外的远亲,那人知道之后明白任务是做不了了,就抛下他和孕生树上尚未长大的孩子离开妖界回去覆命了。
所以,当天也在场的老酒保机智的护住了她,把她装在篮子里,为了避嫌,除了自我介绍以外,这些日子除了送食物并没有多少交流。
路上砂石、血溅满地,她清楚自己还没走出妖界最边境的领土,她想出去,她必须出去。
老酒保就在身边,这是她最没料到的事情。她清楚极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送出这个不再安全的地方,真正的出去见见世面。
她可能会死在出妖族的路上,可能会死在讨生活的路上,可能会死在复仇的路上。她随时有可能会在这个吃人不眨眼的世界消失。
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可她总得去赌赌看。
就像老酒保一样,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像是深渊尽头终究是见的到底,就像空洞深处总有阳光。
就算没有,她也能救得了自己,她能当自己那道划破黑暗的光芒。
可她没想到,老酒保居然愿意陪着她搅进这趟浑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