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苦玄抱拳道:“希望以后还能聆听国师教诲。”
崔东山在那马苦玄离去后,摇晃折扇,悠然自得,扇面上写着四个大大的行书,以德服人。
崔东山伸出一根手指,随便比划起来,应该是在写字,沾沾自喜道:“竖划三寸,千仞之高。一线飞白,长虹挑空……”
崔东山转过头,看着那个默默站在书案旁边的孩子,“哪家孩子,这么俊俏。”
整个脸庞都被鬼画符的孩子突然说道:“先生,我想学棋。”
崔东山白眼道:“教拳教步,饿死师傅,教你下棋,我有什么好处?”
孩子说道:“可以陪先生下棋。”
崔东山摇头,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怪话:“遗簪故剑,终有返期。”
刻舟求剑非痴儿,杞人忧不可笑。
崔东山开始闭目养神。
孩子就开始发呆。
半个时辰后,宋集薪独自返回书房,稚圭说要出城逛逛。
宋集薪看到了那个鸠占鹊巢的白衣少年郎后,停下脚步,然后继续前行,挑了张椅子坐下,笑道:“崔先生真是不见外。”
老龙城不是一个可以让修道之人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方。
崔东山睁开眼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宋集薪点头道:“有些猜测。”
崔东山以折扇敲打肩膀,“高老弟,与他说说看我是谁,我怕他猜错。”
孩子一板一眼开口说道:“我家先生是东山啊。”
崔东山收了折扇,蓦然捧腹大笑,带着整条椅子都东倒西歪起来。
崔东山蓦然收敛神色,站起身。
被气势震慑以及无形牵扯,宋集薪身不由己,立即站起身。
崔东山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便不与你捣浆糊了,我叫崔东山,那崔瀺,是我最不成材的一个记名徒孙。”
宋集薪弯腰作揖,轻声道:“国师大人何苦刻薄自己。”
崔东山以手做扇,清风拂面,“何以解忧,唯有自嘲。”
桌上那三页纸张,都化作灰烬,随风消散。
崔东山绕过桌子,走到宋集薪附近的窗台附近,轻声说道:“齐静春对你期望不低的,为何这些年不上心?”
宋集薪沉默不语。
崔东山哀叹一声,“宋集薪啊宋集薪,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命,搁在好多的演义小说里边,你就是开篇第一个出现的,还是结局最后出现的那个。你咋个就自己不争气嘞?小脑阔儿不灵光嘞?你瞧瞧那杏花巷马苦玄,身边带了只猫,你更了不起,出门之前,就带了个王朱,比如再加上那桃叶巷的谢灵,自家老祖宗都能从谱牒前几页走出来,你们这种人啊,都是天命所归的小老天爷啊!”
宋集薪脸色难看,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衣少年抬起头,摆出默默流泪状,似乎觉得氛围不够,便打了个响指。
那个高老弟心领神会,开始唱那支小曲儿,那是一个关于臭豆腐好吃的欢快故事。
在崔东山看来,一个人有两种好活法,一种是老天爷赏饭吃,小有近忧,无大远虑,一睁眼一闭眼,舒舒服服每一天。一种是祖师爷赏饭吃,有了一技之长傍身,不用担心风吹日晒雨淋,有钱,所以就可以吃糖葫芦,可以吃臭豆腐,还可以一手一串,一口一个糖葫芦,一口一块臭豆腐。
可怜年轻藩王,站在原地,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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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色峰祖师堂大门外的广场上,召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为表重视,摆放了一张桌子四条长凳,桌上摆满了瓜果糕点。
当然祖师堂的大门不是随便开的,更不能随便搬东西出门,所以桌凳都是专门从落魄山祖山那边搬来。
在座各位,如今都是龙泉郡总舵辖下东华山分舵大佬。
分舵主裴钱,坐在主位上,背对祖师堂大门口,双臂环胸,她身前桌上搁放着一块木牌,是龙泉郡总舵的盟主令牌,宝瓶姐姐交由裴钱保管多年。
刚刚升任分舵副舵主没多久的落魄山右护法周米粒,分舵供奉陈暖树列席这场会盟,供奉陈灵均缺席,已经被舵主裴钱在账本上记过一次。
管着落魄山所有房门钥匙的粉裙女童,和怀抱金色小扁担、绿竹行山杖的黑衣小姑娘,并肩坐在长凳上。
分舵辖下书院某学舍小舵主李槐,成员有山崖书院学生刘观和马濂,三人挤在一条长凳上。刘观和马濂与李槐不但是大隋山崖书院的同窗,还是一个学舍的好友,刘观是寒族子弟,马濂是大隋豪阀出身,马家与大隋戈阳高氏还是姻亲,刘观马濂都是备受书院夫子厚望的大隋读书种子。
还有荣升骑龙巷右护法,原馒头山、后龙州城隍阁香火小人,因为个头最小,被分舵主准许破格坐在桌上,有幸能够与分舵主面对面。
骑龙巷左护法趴在长凳下边。
身为武林盟主的总舵舵主,李宝瓶。分舵名誉舵主,大白鹅崔东山,两人缺席此次会盟。
裴钱咳嗽一声,视线扫过众人,说道:“今天召集你们,是有三件事要商议,不是儿戏……周米粒,先把瓜子放回去。刘观,坐有坐姿。”
小姑娘默默放下手中攥着的那把瓜子。刘观悻悻然坐好。
舵主大人,果然铁面无私,么得感情。
裴钱说
了三件事,第一件事,颁布分舵的几条规矩,都是些行走江湖的根本宗旨,都是裴钱从江湖演义小说上边摘抄下来的,主要还是围绕着师父的教诲展开。比如拥有一技之长,是江湖人的立身之本,行侠仗义,则是江湖人的武德所在,拳脚刀剑之外,如何分辨是非、破局精准、收官无漏,是一位真正大侠需要思量再思量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必须得有,但是还不太够。
再就是关于分舵一系列职务变更、升迁的缘由。着重表彰了周米粒和香火小人的点卯准时,以及严厉批评了那位骑龙巷左护法的惫懒怠工。
最后一件事,她马上要和李槐去趟北俱芦洲,这是分舵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下山游历,所以需要群策群力,多聊些行走江湖的自家经验,陈暖树负责在旁提笔撰写,编订成册后抄录几份,将来人手一本。
聊完了正事,裴钱大手一挥,“嗑瓜子!”
霁色峰上,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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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与天上大风、飞鸟为伴,披麻宗那艘被英灵拖拽云海中的跨洲渡船,顺顺利利停靠在骸骨滩渡口,披麻宗有两位落魄山记名供奉,与宗主竺泉一起驻守鬼蜮谷青庐镇的元婴修士杜文思,以及木衣山祖师堂嫡传剑修庞兰溪。陈灵均手持行山杖、背着竹箱走下渡船,好些南下游历宝瓶洲、终于返回家乡的修士,纷纷飞掠下渡船,咋咋呼呼,下饺子似的,与不少渡口修士起了争执,看得陈灵均大开眼界,北俱芦洲的修道之人,果然名不虚传,浑身英雄胆,十分豪爽。这要搁在自家的那座牛角山渡船,得被龙泉剑宗和大骊修士打趴下多少人?
陈灵均先去了趟日渐冷清的壁画城,买了一套廊填本神女图,算是给披麻宗的登门礼,这些开销,落魄山祖师堂早早预支了一笔神仙钱给陈灵均,不过陈灵均没动用那座小金库的一颗雪花钱,开玩笑,陈大爷会缺这点钱?如果是在早年御江辖境,行走江湖兜里哐当响,神仙钱相互磕碰,跟打雷差不多,只不过到了龙泉郡之后,陈大爷才稍微与人为善了点,不然就他这火爆脾气……早他娘给人一拳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