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元化被安乐公主命人抓捕投入牢中的消息随着飞鸽传到神医谷时,关攸宁立刻动身,违背训诫只身犯险到达金陵城时,亲眼目睹了关元化被斩首。
罪名是为驸马传递不明女子的信物,至死不肯透露女子是谁。那条做为罪证的手链和着关元化的血与尸身一起被当众烧毁,震慑所有人。
关攸宁惨白着脸看着这一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几乎血涌上头,想要立刻去不惜一切的杀了安乐公主。
还好有人及时出现拉走了她,在一个隐蔽的小院子里,那人摘下斗笠,和关攸宁想的一样,是沐靖。
“小师妹,大师兄生死未卜,若是此时冲动杀了安乐公主,你暴露了,就白费了师兄和师傅的苦心。”沐靖还算保持了理智:“我比你消息得到的早,早来了几天。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师傅和师兄相见时,公主不放心突然闯入,正好看到师傅拿出手链。我猜是你编的平安手链给师兄,但我也知安乐公主善妒,定然不信,所以他们谁也不肯说这是谁编的,只是一口咬定是师傅编织赠送的。公主不信,毒打师傅多日,今日处刑。师兄被关起来,目前打探不到消息。”
“我要杀了她。。。”关攸宁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她!!!”
“师妹,师兄这些年过的很苦。你在山中不知,我回家族后,因为皇族诊治,陆续听说过一些内情。师兄一开始抵死不愿碰公主,公主便威胁说若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每隔一年就杀一个师兄家族子侄。但师兄到底是医生,很快便让她诞下儿子。有了儿子,师兄便有了制衡公主的筹码,公主便也不动辄威胁杀他家人。只是房中事师兄不愿,被公主凌虐,施以暴行。公主多次假意问他是不是心中惦记师妹,要与他和离,他都怕公主是诈他,有理由伤害你而没有离开。所以,你此时妄动,师兄便白受这十年折磨。”
“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关攸宁流下眼泪:“若不是我。。若没有我。。”
“少主!”外面一声呼唤让沐靖回头:“进来。”
一黑衣瘦小男子进来跪下道:“少主,各地义军大约七日内能抵达金陵,各地守军溃败,金陵被攻陷指日可待。祁公子囚于公主府地牢,具体方位尚不知。确认仍活着。”
“你看,师妹。为了师兄,也要振作起来。叛军攻进来,我的人我们一起去救出师兄,然后一路退到苗疆,或者先回神医谷休养也可。”沐靖的话让关攸宁冷静下来,她说服自己,这次一定要救下师兄,然后她必须杀了安乐公主,为师傅,为师兄报仇。
当一切如计划进行时,意外发生了。本以为已经仓皇出逃的安乐公主居然带着卫队折返了,正好遇到了从地牢里架着祁青囊出来的一行人。
安乐公主在逃亡中依然明艳美丽,她的卫队人多些,与他们一行人在院中对峙,安乐公主掐着一个神色冷漠的男孩的脖子,对着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祁青囊笑道:“我说过死也不放过你,你以为我真的丢下你跑了?不!我不甘心!我要证明!那个女人就是你从小带大的师妹!你这个恶心的伪君子!你爱的就是你的师妹!!就算你抗过了所有的药,不肯说,我也知道!她来了,你高兴了吧!但我偏不!你自己过来!不然,我就掐死你的儿子!”
“公主。。。”侍卫队队长想要说些什么,但被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安乐公主拖着被掐的脸色惨白的男孩向前走了两步:“你以为他是我生的我就舍不得杀他?你给他起名字为祁望,我还傻傻的以为你回心转意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什么祁望是对未来的向往!呸!是祁青囊在望着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神医谷!是在望你心心念念的师妹!你为了她第一次拿刀抵着喉咙威胁我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只看了一眼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爱她!可她那时候还是个孩子!”
“无稽之谈。。”祁青囊从牙缝勉强蹦出几个字:“放开望儿。。。”
“你以为你不过来我会放了他?不妨告诉你,你那个嘴硬的师傅,我已经杀了,连尸体都烧了,尸骨无存!哈哈哈哈!你再不过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儿子!你毁了我!我不会放过你!让你去和师妹过双宿双飞的日子。”
祁青囊猛地抬头,从师弟师妹的表情中,他知道安乐公主说的是真的。他突然冷静下来,轻声对身边两人道:“我有办法,没事,别担心。一会儿帮我接住望儿,照顾好他。”
“师兄,再拖一会儿,蛊毒就要发作了。”沐靖劝道。
“望儿等不了了。”祁青囊说完推开扶着自己的两人踉踉跄跄走向公主,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道:“你先松开望儿。”
安乐公主稍稍放松了手,就在此刻,谁也没想到,平时医者仁心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祁青囊,居然突然冲向公主,用不知何时藏在袖中的一把钢锥插入了安乐公主的胸口。与此同时他拽过儿子推向身后,在关攸宁接住那孩子再抬头时,祁青囊已经因为惯性将公主推入卫队,自己也被卫队从背后扎成刺猬。好在蛊毒终于发作了,士兵们倒了一地。
关攸宁推开男孩给沐靖,自己冲上去想抱起祁青囊,却无从下手,她手脚冰凉,救过那么多人的她此刻想否定自己所学,她不想承认大师兄没救了。
她拼命塞下一刻九转回魂丹给祁青囊,回过一口气的男人努力笑了一下:“别浪费药了,小师妹,我虽然。。医术退步了,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你的性子我知道,你要为师傅报仇,可神医不能杀人,你杀了人,便没办法做这个女神医了。我的梦想已经毁了,不能让你的再毁了。我来杀她,我可是医生,你看,我还行,我杀她,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大师兄。。。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关攸宁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哭了起来。
“不怪你,你没错。其实她说的对,当年师傅说你嫁不出去,我就想,那以后我也照顾小师妹。可惜。。。”祁青囊说着咳出一口血:“天下大乱,师妹要懂得自保。我没办法再保护你了。。还要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保护望儿。他是无辜的,这些年过的也不好。但他极有天赋,我平时教过他,他会是个好徒弟的。我知道这一天会来,叮嘱过他,他会听你的话的,不要因为他的母亲迁怒他。。好吗?他实在不成才,你养他到十八岁,将来放出去,好歹能活着,师兄欠你的,来生再还。”
关攸宁看着死死抓住自己不肯放手祁青囊,含泪低头在他耳边道:“师傅告诉我了,我的命是师兄给的,望儿我一定扶养长大。若他争气,我将神医之名传给他,若他不行,我卸下神医之名后也照顾他一辈子。”
言毕,祁青囊松了手,他看着关攸宁,自己也流下泪:“别自责,师妹。我无悔。。无悔。。”
关攸宁看着他咽气,伏在他的尸身上痛哭起来。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兵乱,只能将祁青囊也火化,将收集来的关元化的骨灰一起带回神医谷。
一路上因为祁望是安乐公主血脉的缘故几度被追杀,还好因为沐靖和关攸宁一个在权贵中声誉卓著,一个在江湖民间极具声望,再加上他姓祁,祁家在东南世代治病救人,享有美誉,他到底也只是公主的儿子,好歹保住了。
沐靖一路护送他们回神医谷外,因为带了族人,加之还要回去稳定族众,没有进谷便离开了。关攸宁带着一路都冷冰冰的男孩进了神医谷,她将师傅和师兄安葬在之前的神医安葬之处,然后在墓前对着男孩道:“我答应师兄抚养你,你愿意认我做师傅吗?”
男孩似乎早就想到有今日,没有迟疑,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师傅。”
关攸宁指着墓碑:“磕三个头给前辈们。”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依言对着墓碑又磕了三个头。
“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神医谷的规矩,想来你明白,你还会有一个师弟。我会把神医之名传给你们其中一人。希望你努力,不要辜负了你父亲舍命救下你。”
“是,师傅。”
此刻,系统提示她故事进度达到了20%。关攸宁看着眼前垂眸的男孩明白了,这才是故事真正的男主角,踏着无数血与悲剧,摧毁她所有前期的美好幻象,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尽管答应过祁青囊不因为安乐公主是他母亲迁怒他,但是关攸宁还是没办法对他有太好的态度。
祁望其实长的和祁青囊很像,只有眼睛像他的母亲。每当他看向关攸宁时,安乐公主那属于皇家公主的冷酷与傲慢的神情便再次浮现。
尽管祁望很听话,也确实天赋异禀,甚至可以说是超越自己的天才,即便再收一个徒弟也不会比他更好了,但是关攸宁还是无法忍受这样师徒相对的窒息感。
两年后,也是在祁望十二岁这年,天下稍平,新朝虽然未立,但割据的各个势力暂时和平相处。关攸宁离开了神医谷,两个月后带回一个九岁的女孩,是沐靖大哥的女儿,因父母双亡养在沐靖名下。
这个叫沐荣的女孩是沐靖去世兄长们的孩子中最有学医天分的,本来因为是女孩没有送来给关攸宁选,是关攸宁对男孩资质都不太满意准备离开时,听到院内一个女孩在念歌谣一样念方歌,才把她叫出来问了几句。
这个没有被正式教导过的女孩竟然在家族耳目目染之下,比兄弟们都更好,关攸宁的问题对答如流,连平时不注意她的沐靖都惊讶了。
沐荣跟着关攸宁回到神医谷时就知道,她的一生因关攸宁改变,她可以逃离嫁入其他杏林世家成为丈夫附庸,家族联姻工具的命运。她有机会成为像关攸宁这样的女医生,甚至是承袭神医之名。
但当她第一次和祁望对视,听着关攸宁介绍这是自己师兄时,她就知道,他们永远都是敌人。不会像以往的神医双徒那样被传为美谈。
祁望没有杀了她,已经是对关攸宁的尊重了。祁望不适合当医生。沐荣这么想,但在大家族长大的她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
沐荣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天真活泼道:“师兄好!”
她看着祁望的表情就知道,此刻起他们就是敌人了。
祁望眯起眸子看着她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已经向自己宣战了,他和她,只有一个能得到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