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福来回身，木讷的望着卫星阳。
卫星阳陡然瞠目，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似是在盯着别人，“以十年为期，失去的东西要一件件拿回来，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没有野心呢？”
“有野心又怎么样？”
福来似是听懂了些许，他也不是看不起女人，他只是看不起南诏这等南蛮小国。
“九州天下，我大梁独占七分，余二分予涯邻，其余众国不过是绒草微末，还敢生什么心思？”
“呵呵。”卫星阳眼帘轻掀。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大梁了，且不说风云变幻，这十年朝堂暗潮汹涌，外无能将，内无能臣。不说民不聊生，每年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十年，我们根本不知道其他的国家是如何休养生息的，几个边陲小国便逼得大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大战不断，燃尽民脂民膏。你口中的大梁盛景早就是昨日黄花了……”
这些福来就有些听不懂了，可还是忍不住反驳一句。
“怎么会无能将无能臣呢？九州之内，谁人不知大梁的红袍少将沈大将军，朝堂又有姜相经天纬地，我大梁是人才辈出，九州艳羡呢。”
“呵？”
卫星阳斜了一眼，垂眸道：“火房的厨子尚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天降英才又当如何？大梁空虚的是国库！此为根基，无底洞不填，盛世太平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抽了云梯便是山河破碎，满地残骸。”
大过年，福来听得直皱眉头，“公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啊，就是想的太多了，天底下哪有女子想这些的，奴才瞧您就是为难自己个，再说了，不是有少将军吗？公主您忘了，您生辰的宫宴上，少将军可是亲口承诺过的，他说，大梁有他在，山河永固，长治久安！您要相信少将军啊。”
卫星阳眉眼微动，唇角终是有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仿佛安心了一点，应道：“你说得对，大梁还有平澜，轮不到本宫来操心。”
若是真能如此，多好？
多好……
自从那日卫星阳吩咐，萧允安也算安分，每日都穿着与福来一般无二的公公衣服，这世上有些人穿了黄袍也不像太子，自然也有人穿了奴服也不像公公。
一身蔚蓝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平添三分贵气，卫星阳看他一眼，平淡道：“今日入宫，不必掩人耳目。去换回你的衣服。”
萧允安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必了，臣觉得这衣服没什么不好的，臣已经习惯了，反倒觉得比臣的衣服更合身些！”
卫星阳哂笑，“如此，世子是想着在戚皇后面前，给本宫添三分颜色咯？”
萧允安蹙了蹙眉，“臣，没这个意思。”
“换了。”
卫星阳寒眸冷斜，便不再多话了。
萧允安哪能忤逆公主呢，只能折返回去，换了一身白衣。他本就生的仙风道骨，宽阔的交襟锦缎将他装点的犹如九天谪仙。
萧允安的俊美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仙气，微微上扬的眼角似乎藏着一丝游龙般的妩媚，比丰神俊逸的男子多一丝阴柔，又比婀娜妩媚的女子余三分阳刚，在雌雄莫辩的边缘绝处逢生，俊美的自成一派。
南诏多妖蛊，萧允安本是其一，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些欺凌他的人，心里最歹毒的心思就是想得到他吧，如若得不到，毁掉也好。
卫星阳不一样，她从未想过毁掉他，她想雕琢他，想让他这样的人背后开一幅花团锦簇的牡丹图。
许久不穿这样的衣服，萧允安反倒有些不习惯了，总觉这阔袖啰嗦，不及束袖方便，本是人间凡俗，何故衣袂飘飘，虚妄罢了。
卫星阳迟迟不肯入席，她是故意的，晾着南诏使臣，晾着文武百官，就是让这出好戏等着她压轴出场。
“元启公主到……”
宫人高声长唤，卫星阳身着一身红衣在众人的注视下从殿外提裙而入，手腕红绡缎带在空中划出一条瑰丽的弧线，她裙摆一甩，逶迤而下的拖尾似是一朵初初绽放的牡丹花，摇曳生姿。
她那般桀骜不驯，眼睛长到了天灵盖儿上。
轻扬下巴，高殿之上的卫初帝也不足以让她低头，更不会分一丝余光去瞧不远万里来要世子的南诏使臣，萧允安跟在她身后，微微颔首，一贯的卑微。
高台之下，距离卫初帝最近的一侧位置上坐着一个女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美貌的同时掩不住一身王霸之气。
她微微眯眼盯着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卫星阳，原本冷漠的眼神在瞧见她身后的萧允安后陡然一跌，唇角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卫星阳自顾自走到了女人对面的位置，抬眸瞧了那人一眼，四目相对，大殿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没有人说话，众人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不用说，这位一定就是戚皇后了，刚刚把萧允安带回去的时候，卫星阳问过他，“你猜，你母亲美还是我母亲美？”
那时候萧允安还没学乖，“当然是我母亲，你又没见过你母亲！你怎么知道她美？”
啪的一巴掌，卫星阳抽了萧允安一耳光，“记住，我母亲更美。”
虽然嘴上这么说，卫星阳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萧允安长得太好看了，他母亲一定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卫初帝陡然打破了沉默，他寒眸一闪，怒道：“不像话！什么日子，你也敢来迟，可还有你看在眼里的规矩？”
卫星阳见惯了这虚张声势，无所谓的轻笑，提裙落座，满不在乎道：“迟了吗？本宫倒觉得刚刚好。”
“卫星阳！”
“父皇，教训我的事儿不妨缓缓，今日设宴于此，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商量吗？”
所有人都没想到卫星阳会这么直接，愣怔中，戚皇后的目光中生出碎芒，紧盯着站在卫星阳身后卑躬屈膝的萧允安，挪都挪不开。
她手中还攥着酒杯，指尖白的厉害。
卫星阳看在眼里，却迟迟不肯让萧允安落座。
最后还是戚皇后先捱不住，忍不住喊出声来，“安，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