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日晞,冰雪悄然化去,带来阵阵寒意,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一大帮士兵来来回回,就连城门口也加强了兵防力度,戒备森严。
小孩子们穿着厚重的皮袄在巷子口玩耍,严寒的天气也抵不住他们爱玩的天性。
他们一边拍手转圈,一边用着稚嫩的童音唱歌谣。
“巍巍紫禁城,皇庭倾于轧,兄弟阋于墙,血影染宫闱,前朝风云事……”
御书房内。
奏折哗啦啦掉了一地,萧元驹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举起砚台一把摔了出去,狠狠地砸落在地面,砚台遭受无妄之灾,瞬间四分五裂。
熏炉里燃着香,丝丝缕缕的烟雾袅娜上升,一众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恨不得能直接遁地消失。
这时,门口出现一抹雍容华贵的身影,宫人们抬眼望去,猛地松了一大口气,在萧云凝的示意下迅速退出御书房。
“皇兄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可是因为宫外所传的歌谣?”
萧云凝边说边迈步进殿,严福见状,忙不迭快步上前,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奏折,分成两堆整齐地放回桌案上。
萧元驹捏着眉心极力压制住烦躁的情绪,余光瞥见跟在萧云凝身后进来的君尘渊,立马拾掇起君威,拿捏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淡定,挺直背脊负手而立。
无论什么时候,在臣子面前,形象绝对不能崩。
君尘渊拱手行礼:“臣见过皇上。”
“免礼。”萧元驹摆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握拳抵唇咳了一声:“案子进展如何了?”
君尘渊道:“御史台那边还在查,还有就是,歌谣如今传得都是那些小孩子在唱,若全抓进刑部问罪,难免损了皇上您仁德的美名,毕竟小孩子年少无知。”
“这帮刁民!”萧元驹狠狠一拍桌,随即借着桌案的遮挡,甩了甩拍疼的手。
萧云凝缓步上前,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狼毫:
“歌谣里面提到前朝两字,莫非是前朝余孽还未除个干净?臣妹没记错的话,接连死去的那几个大臣其实一开始辅佐的便是大皇兄,随即在其大势将去被废之时,他们立马归顺于皇兄您,若是大皇兄还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存活,那几个大臣于对方来说,就跟叛徒差不多。”
作为叛徒,是没有活着的必要。
“……。”
萧元驹眉心锁出一道深沟,额头青筋隐约可见,片刻后长长吐出口气,靠着椅背思忖道:“大皇兄当时被废时,先皇和朕都未对他的幕僚赶尽杀绝,如今朝中,还是有那么几个老臣是曾经效忠于他的。”
他屈起指节敲了敲扶手:“大皇兄当年是因自作自受才会被废,现在歌谣传得满城风风雨雨,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朕阴险狡诈夺他东宫之位!”
说到激动处,萧元驹忍不住拔高音调,越想越发怒火中烧,一张脸因为怒不可遏而变得铁青。
萧云凝见他大有一副要发飙的架势,默默拉开段距离,快速抢过话头安慰道:“皇兄不必为此事忧心,您勤政爱民仁德有方,天下子民都是知晓的,断不会轻易取信一首歌谣。”
先皇在位时,萧元驹的母妃最为受宠,祖父又是兵权在握的将军,因而他打一出生,就已经成为了最热门的夺嫡者之一,得宠的母妃加兵权在握的将军,这配置让他风头直逼太子。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也有夺嫡之念。
萧云凝暗自感慨,凡是皇室中人,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从宫里出来后,萧云凝让车夫自己驾着马车回长公主府,她则披上玉书递来的狐裘,迈步朝朱雀街的方向走。
因为几起命案牵扯到朝中重臣,闹得人心惶惶不安,大街上与之前相比,行人少了许多,再加上天际飘着小雪的缘故,尤显冷清。
在这条街上有一家很出名的松子糖铺,店家做出来松子糖堪称一绝,体型两指来宽,切得四四方方,色泽棕黄,上面还洒着细碎的桂花瓣,一口咬下去时,糖块甜脆又酥香。
玉书知道萧云凝喜欢吃,便问道:“长公主,既然都来这儿了,要不买点松子糖回去?刚好今天排队的人不多。”
萧云凝微微侧头看向松子糖铺,这一眼看去,刚好与一个女子的目光撞上。
对方一身绫罗绸缎,描眉粉黛肤色如雪,容色秾丽,举止中端着几分高傲,一瞧就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贵女。
是花家的嫡长女花沅。
她父亲是阁老,母亲是郡主,自小才貌双全,面上虽表现得落落大方,但实则凡事都喜欢跟萧云凝比。
在小说设定里,她嫉妒萧云凝与生俱来的高贵出身,也嫉妒其背后有个百依百顺的皇兄,不仅什么事都想与对方一较高下,就连喜好什么的,都在极力着模仿萧云凝。
多少含有些东施效颦的成分在。
萧云凝收回思绪,看着花沅朝她走近,微微福了福身子:“臣女见过长公主。”
“免了,不必多礼。”萧云凝瞥了眼她身后婢女拿在手里的一包松子糖,忽然就没了吃它的欲望,转身欲走。
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少接触为妙。
刚一转身,就听花沅说道:“长公主也是想要买松子糖吗?那臣女这包就送与您好了。”
话落,她身后的婢女便上前两步,将一包松子糖递到玉书面前。
玉书没伸手去接,视线看向萧云凝。
萧云凝语气略显疏远:“不用了,本宫不喜甜。”
花沅跟上她的步伐,像扯家常一样随便找话题聊,片刻后才终于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重点上:“听闻君侯爷这两天都住在长公主府上,长公主可知这外头有多少闲言碎语?”
萧云凝脚步一顿,转头看她。
花沅当即一笑:“臣女只是担心您名声有损,毕竟人言可畏,不过君侯爷年轻有为,倒也配得上长公主您,您若对他有意,何不直接招为驸马呢?让他顶着一个男宠的名头,总归不太好。”
萧云凝睨了她一眼,心思流转间,眼尾微扬,颇为没心没肺地说:“那可不行,招为驸马便要过三书六礼,如此一来,若是厌倦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把人踢掉,本宫贵为长公主,就该像皇上一样三宫六院,左拥右抱风流快活。”
她弯唇笑得有些恶劣:“你说是不是?”
这副模样落入旁人眼里,只会当她是个骄纵肆意荒唐无度的女子。
花沅忽然不确定她对君尘渊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