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倒是没有官员再遇害，沈煜希按照君尘渊的意思，专门去调查工部尚书陶晋丰，这么一查，还真查出点问题来。
“陶晋丰是二十年前入仕的，祖籍淮南，前朝争权夺利时，他曾当过先太子的幕僚，后来却突然倒戈相向在皇上这边，再后来又得吴阁老提携之恩青云直上，可这几年他却在暗中做官船私贩的勾当，因为还算收敛，工部里的人和之前的御史大夫也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过去。”
沈煜希将卷宗搁到桌上，以手支颔：“我抓了陶晋丰身边的亲信威逼利诱了半天，他才终于松口，说前些日子有弹劾陶晋丰的折子递到内阁，被吴阁老暗中给扣了下来，折子上面说的是陶晋丰在干私运火药的事，连运了几大船出去，也不知道要去炸哪，这事无论是真是假，都极为严重。”
“连运几大船？”君尘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走私？”
沈煜希道：“吴阁老找过陶晋丰，劝他及时收手，但承诺帮其遮掩先前的事，说来也奇怪，你知道弹劾陶晋丰的，是谁吗？”
君尘渊斜眼瞥他：“别卖关子。”
沈煜希撇嘴：“是今科状元燕良骏。”
君尘渊指尖轻点桌案，寻思道：“他在吏部任职，却去弹劾工部那边的事，还把折子递到陶晋丰的恩师手里，他这是想要师生两人反目相杀，还是知道吴阁老会包庇自己的学生，以此给他安上个徇私枉法的罪名？”
“一开始我觉得他这人年少有为，又跟小二年纪相仿，有意要撮合他们，但现在觉得他这人心思缜密，若是专情还好，若不是的话，此人绝非良配。”
沈煜希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似的，为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他将目光移到君尘渊身上落定，哼笑道：“你不用一副替别人感慨万千的神情，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跟那燕良骏挺像的，我当初就是看你这人不是个善茬，才不敢将亲妹托付给你。”
君尘渊眸光微眯，这话说的，好像他要是托付给自己，自己就定会接手似的。
君尘渊低眉剥着颗荔枝，荔枝皮艳红莹润，衬得他修长的指尖白如玉。
沈煜希见他剥好皮后，却一直捏荔肉迟迟不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由问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要接手我妹了？”
“你说……”君尘渊停顿了下，斟酌片刻，才漫不经心地道：“长公主这人如何？”
沈煜希托着腮帮子：“这个问题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关键是我觉得她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觉得如何，就算我说得再坏，你也照样能情人眼里出西施。”
君尘渊靠着椅背：“你为何会觉得我跟长公主两情相悦？”
就连外面的百姓也对此深信不疑，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很有夫妻相？还是平日里相处起来时真有郎情妾意的气氛，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君尘渊捏着荔肉，目光放空。
沈煜希瞧他这样，就知道这人正陷入感情迷茫的漩涡中，于是决定将自己的恋爱经验都传授给他：
“你现在就跟我以前情窦初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爱而不自知还成天想这想那的，你觉得自己现在只是单独欣赏长公主的端庄睿智，但却不知这份欣赏潜移默化，已经变成了爱慕，你要是真看上了她，就别婆婆妈妈的，既然谣言传得风风雨雨，就干脆把它坐实了。”
君尘渊撩起眼皮看他。
沈煜希替他操心和捉急：“长公主帮你不少忙，也挺重情重义，姻缘到的时候你若是抓不住，犹犹豫豫可就没了，我就问你，你欣不欣赏她？”
君尘渊抿了下薄唇，欣赏是挺欣赏的，对方没有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小家碧玉感，反而是那种遇事冷静出手果决的女中豪杰，单凭这点就很让人欣赏。
“欣赏就说明她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你的目光已经渐渐被长公主吸引，久而久之，你就会被她彻底迷住。”沈煜希带着老父亲式的教育，不停地叭叭道：“长公主身世好，一出生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那些大家闺秀跟她相比可是天壤之别，长再者，公主相貌品性都不错，倾国倾……”
君尘渊凉凉打断道：“你要不别当御史大夫了，辞官当媒婆吧。”
沈煜希冷哼一声，不识好歹，给你开导感情还嫌弃，不要就算了，等着孤寡一生吧你。
冬日天寒，公主府守门的侍卫不禁裹紧身上的衣服昏昏欲睡，恨不得能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衣襟里。
正打盹之际，耳边忽有脚步声响起，两个守卫瞬间警惕地抬起头，下意识横戟将人拦住，却在看清是君尘渊后，忙收起兵器，朝他行了个礼后，便继续缩起脑袋闭上眼睛打盹。
君尘渊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该认为是他们机灵，还是该认为是萧云凝特意嘱咐过，以后自己登门造访时，不用等着通报便可直接畅通无阻地进府。
那他这待遇……还挺让人受宠若惊。
萧云凝正站廊下看玉书几人堆雪人，大红披风裹在她身上，遮去窈窕的身段，却掩不住那秀丽风华。
君尘渊停下脚步，隔着几丈远看了会，才施施然走上前去，萧云凝听见动静侧眸看过去，正好与君尘渊目光撞上，只觉心头一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君尘渊最近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欠他许多情债的人。
难道是外面那些传言影响到他娶妻生子了？所以心生怨怼，敢怒不敢言？
但也不对，若是有心想澄清谣言的话，怎么反而成天往公主府跑？
总不能……是喜欢上她了吧？
萧云凝表情复杂，当君尘渊走到她身边时，忙下意识与他拉开几步距离：“有事？”
君尘渊抱着胳膊倚靠在廊柱旁，视线落在庭中那几个堆雪人的身影上，道：“长公主之前让臣留意那几个老臣的安危，可惜暗箭难防，今日早朝时，其中之一的蒋大人突然在金銮殿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