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尘渊若有所思地跟着常茂出了金銮殿,见他久久沉默不语,常茂左右张望了下,挨着君尘渊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记得梅林后面就是条湘西河,洛玉堂昨晚出现在那里,今天就死在河里,你昨晚该不会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把他给扔湖里了吧?”
君尘渊斜斜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
“觉得什么?”沈煜希突然出现在后面,抬手搭上两人的肩膀,陡然把心虚的常茂吓了一跳。
常茂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瞪着沈煜希道:“你还不快去查洛家灭门一事,搁这吓人呢。”
沈煜希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御史台只是协助,得等大理寺那边查不出来事态进而严重时,案子才会全权移交到御史台,那时候才轮得到我去操心,嗯……满门被灭,几十条人命啊,我总觉得不太像个人仇杀,反而是跟朝堂上夺权有关。”
“满门被灭?”
萧云凝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此事完全是状况之外,原著中洛玉堂后来会为淮南王效命,如今他还未给反派发挥任何价值作用,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玉书惴惴不安:“长公主,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萧云凝抚着掌心,不疾不徐地分析道:“不会,皇兄对本宫深信不疑,如果本宫想要洛玉堂死,只需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的事,就算洛家几十条人命所死的证据都指向本宫,只要本宫说与我无关,皇上自然相信,想用这点陷害本宫根本没用。”
廊下雪细细,萧云凝收敛心神,对玉书道:“备车,本宫要去见皇兄。”
午时雪下得更大了点,檐角上有对燕子依偎在一块,为寒冬平添出几分暖意来,萧云凝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给萧元驹听,萧元驹听完后心里来气,只是现在人都死了,又没办法到阎王殿把洛玉堂抓来治罪。
萧元驹眉心紧拧:“皇妹觉得是何人要洛家死?”
“这不好说,臣妹不敢随意妄断。”萧云凝最想不通的是,究竟是谁顶着她的名头,写那些倾诉情意的信笺给洛玉堂,此举用意究竟何在。
月光朦朦似薄纱,寒风顺着皑皑月华偷进了窗扉内,只是死了一家官宦,长街上依旧灯火通明,远处画舫笙箫未断,还是那副和乐景象,丝毫不见半分动乱之态。
公主府内,桌案上烛火煌煌,几人围坐一块,沈煜希展开面前的竹简,扫着上面的字道:“洛家以前世代从军,后来到洛谦这代时,他因自小体弱多病习不了武,便转为从文入仕,在翰林院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得罪过谁,这籍册记载的,都是他在翰林院的功绩。”
萧濯指节闲敲桌面,思忖道:“刑部那边的仵作说,洛家人都是先中迷药晕过去,在被一刀封喉的,刀口的痕迹像是那种短柄的单刀。”
君尘渊眉峰微皱:“臣记得前段日子,军营那边刚好来了一批单刀,后来清点数量时,少了整整二十把,负责押送的那人说,在路上曾到一伙劫匪,故而被抢了一箱。”
“且不说劫匪这事是真是假,洛家被灭这事,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沈煜希撑着一边腮帮子,视线在君尘渊和萧云凝之间来回瞥了眼,沉吟一瞬后问道:“你们昨晚是不是见到洛玉堂了?”
君尘渊跟萧云凝互相对视了一眼,君尘渊不知如何回答,他去的时候,见到的正好是萧云凝将人踹到亭柱旁,但动动脑子想想就知道,洛玉堂肯定是因为欲行不轨之事才会被踹。
萧云凝大概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几人听完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常茂有条不紊地进行分析:“会不会有个女子喜欢洛玉堂,但因为洛玉堂对长公主深情不移,所以那女子就只能借着长公主的名义给他写信笺倾诉衷肠,而洛玉堂可能在公主府里安排了眼线,所以才知道尘渊你们会在梅林见面,他便一气之下拿着信笺去要说法,而那女子则跟踪洛玉堂也到了那里,见他对长公主爱到偏执,遂一气之下把人杀了,说不定就想着要嫁祸给长公主呢。”
他一个人说得洋洋洒洒,自我感觉分析得头头是道,却见在座的几位没有任何人给他捧场。
常茂摸摸鼻子:“难道你们没觉得有几分道理吗?”
见其他人都别过脸懒得去搭理他,萧濯咳了一声,笑道:“那你再分析下洛府的人又是因何死的?”
常茂回道:“臣觉得那女子估计是哪个江湖邪派的主子,因爱生恨走火入魔,故而迁怒洛府满门。”
语气正经,说得煞有其事。
但周围几人听来就觉得离谱至极。
沈煜希语气嘲讽:“你这脑瓜子,当武将真是屈才了,若是去编话本戏文,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别摆出副自傲的模样,我搁这辱骂你呢,江湖邪教,你怎么不说是人妖恩怨?”
“……。”常茂笑容凝固了下,从鼻孔哼出口气,将视线看向萧云凝:“长公主觉得呢?”
萧云凝指腹摩挲着茶杯边沿,半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片刻后才淡淡应道:“或许你有一句说对了,本宫府里,该是有别人安插的眼线。”
话落,忽有叩门声响起。
小夏子道:“殿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萧濯道了句“进来”。
小夏子看样子像是跑来的,说话喘息未定:“不好了殿下,又有大臣死了,是内阁中的吴阁老,但这次不是满门被杀,只是吴阁老所在的那个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和侍卫都死了而已。”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小夏子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了不少:“皇上正命殿下您和大公子去御书房,因这次死的是阁老,皇上好像打算把两起案子一并移交到御史台去。”
帝王多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节骨眼上,自然是把案情交给最信任的臣子。
萧濯拉着沈煜希站起来,见他一副想躲被窝里睡懒觉的表情,笑着把人半哄半拉地带走。
君尘渊在桌底下踢了踢常茂的脚。
“……。”常茂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当即暧昧一笑找借口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