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烛光无声地拉长着剩余两人的影子。
萧云凝盯着冷却的茶水，出神想着事，全然不知道身边还有个活物。
当时在车厢内光线不是很明朗，君尘渊未将她三年后的模样瞧仔细，这会距离相近，灯火通明，君尘渊以手支颔，光明正大地端详起萧云凝。
都说红颜易老，美人迟暮，三年不见，还是记忆中一样的脸，丝毫不显老，反而没多了几分神韵和秀丽，眉黛描摹得清雅湛静，晕染在双眸之上，闭月羞花四字忽然就出现在君尘渊的脑海里。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把萧云凝从思绪中拉出来：“你看什么？”
君尘渊脱口而出：“瞧长公主有没有变老。”
话落，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冒犯到对方了，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君尘渊在对方“你礼貌吗”的眼神中温和一笑，学起朝堂大臣阿谀奉承那一套，不带喘地吹了一通彩虹屁。
“……。”萧云凝完全感受不到被人吹捧时那股飘飘欲仙的感觉，她揉了下额角，道：“本宫直觉还会有大臣遇害，如今城中的兵卫由你掌控，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君尘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恕臣愚钝，还真不知道，大臣那么多，总不可能每个府邸都派几十个兵卫守着。”
萧云凝忽然摆出副促膝长谈的姿态来，君尘渊刚递到唇边的茶杯迟疑着搁回桌上，做出洗耳恭听状，等着听她说什么私密的闺房话。
萧云凝道：“本宫昨晚做了个噩梦。”
君尘渊当即拿捏出担忧关心的神色，又笑得很温柔：“臣明白了，晚上臣就在这守着，保证长公主能睡个好觉。”
萧云凝皮笑肉不笑：“君侯爷，请先听本宫把话说完，本宫昨晚梦到有几个大臣会遇害，本来以为只是黄粱一梦，但今晚吴阁老已遭害，本宫怕梦里那另外几个大臣也会被害。”
君尘渊问：“还有哪几个？”
萧云凝唤来白画去拿笔墨纸砚，裁下一截宣纸写上七八个大臣的名字，在原著中，吴阁老死的时候要再延迟几个月，那时接连死了四五个重臣，皆是两朝元老，引得皇城众人惶惶不安，男主也是由此被误导将萧元驹认为是杀父仇人。
萧云凝不太记得哪几个大臣，遂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写出七八个比较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老臣，但想不通的是，洛府又因何会牵扯在其中。
君尘渊拿过宣纸扫了眼，又看了看萧云凝，随后将它折叠放进袖子里，点头应了声“好”。
出乎意外的没有八卦什么。
萧云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忽又想到一事：“你打算赖到什么时候？”
君尘渊看她：“嗯？”
萧云凝指了指门口：“好走不送。”
孤男寡女夜半三更共处一室，要是传出去，那些想象力丰富的百姓不知道又要说成什么样。
君尘渊从广袖里摸出一包东西，轻轻推到萧云凝面前，萧云凝没去打开，视线定定看着他。
“刚回京的时候忙，忘了答谢长公主这三年来对姑母的照顾，她能在后宫安稳立足，自然是少不了长公主的帮忙。”
君尘渊指尖轻点纸包，眉眼笑意款款，顾盼流辉间像在传情似的：“里面是安神香，长公主可命下人用它来熏衣，就不用经常蠢蠢欲动地嗅臣身上的味道。”
萧云凝盯着面前的谢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话，当即恼羞成怒般地嗤笑一声：“臭味漫天，离本宫远点。”
君尘渊瞥着那个装着安神香的纸包：“所以长公主不要它？”
萧云凝沉默一瞬，拍开他要来拿走的手：“要！”
“有眼光。”君尘渊笑道：“这香可是连皇家出面都买不到的，弥之珍贵，长公主可要好好珍惜。”
萧云凝把话题回归正传：“谢礼本宫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君尘渊看向外面灯半昏黄的夜色，施施然起身：“皇城近日来怕是不太平，长公主若是晚上做噩梦，可以让人唤臣过来陪眠，毕竟长公主还未真正摘掉臣这个男宠的名分，侍寝守夜都是臣分内之事。”
不得不说，他这副半是温柔半是玩笑的模样，犹如食了人间烟火的仙君，很容易让人一眼沉沦。
萧云凝目送着他的背影，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桌上纸张哗啦，萧云凝眉头一皱，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方才是朝左拐的，那方向……啧，看来是真想在公主府里登堂入室了。
萧云凝将视线移到那包安神香上，隔着纸包闻了闻，这味道确实跟别的安神香不一样，淡雅清幽，她早就想要很久了，只是觉得跟他不熟，开不了口问，但想不到君尘渊那厮心思挺细腻的。
一包安神香，换得萧云凝的几分好感。
渠水泱泱，缤纷落英逐波流，白玉溪石桥横贯在上，通向八角亭兰榭，高亭遮住纷扬的白絮，沈煜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君尘渊踏雪前来：“有查到什么吗？”
沈煜希负手道：“吴阁老是被一刀捅进心口的，生前并无挣扎迹象，说明是个趁其不备下手的熟人，而且唯独这个院子里的侍卫和下人死了，也说明对方武功并不高强，所以才会惊动到他们。”
君尘渊坐到石椅上，后背抵着桌沿：“我记得陶尚书，跟吴阁老交情不错，曾经是他的门生，由其保举进了尚书省。”
“你是怀疑他杀了自己的恩师？”沈煜希不解道：“那洛家呢？”
君尘渊道：“或许是来混淆视听的，又或者是不同势力所为，反正你尽快去查查陶信，保不齐接下来还有别的官员遇害。”
沈煜希目光审视：“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是长公……”
君尘渊话到一半，只见常茂急冲冲跑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尘渊，出事了！有人在大街上拦住大理寺卿的车架，说他是洛府的管家，还扬言说他见到洛府灭门那晚，领头人是你，宫里刚来传话说叫你去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