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萧云凝抬起屈起指节,在门框上敲了敲。
说得最眉飞色舞,宛如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刘夫人陡然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母鸡一样,脸色煞白。
萧云凝一脚跨过门槛,斜眼一扫,其余夫人顿时露出如丧考妣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表情起身相迎,齐齐出声道:“臣妇参见长公主。”
细听的话,声音都带着颤抖。
萧云凝哼笑出声,背后说人闲话一时爽,当场被抓才知火葬场,这会知道怕了吧。
她慢条斯理地走上前,绕过殿中央安神香轻烟袅袅的瑞兽香炉,悠悠道:“诸位夫人不必多礼。”
夫人们像只被雨打的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嘴巴紧闭。
萧云凝款款落座,看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夫人们:“方才不是相谈甚欢吗?这会怎么不说话了?”
气氛只余呼吸可闻的安寂,那些夫人们不敢抬头,因此只有君雁看得出萧云凝脸上其实没有什么怒意,遂笑了笑,道:“长公主仁德,不会怪罪你们的,都坐下吧,春月,还不快给长公主泡壶热茶上来。”
“是。”春月躬身退下,很快端来一壶清香的热茶,还有两盘精致的糕点。
萧云凝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拿捏着面部表情,让自己表现出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温柔来:“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这道理本宫知晓,又不至于因此苛责无理而怪罪你们。”
闻言,贵夫人们绷紧的背脊当即一松,在萧云凝的慈眉善目下渐渐忘了惴惴,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常夫人默默推了下左手边的光禄寺卿的夫人,朝她挤眉弄眼,光禄寺卿夫人清了清嗓子,看向萧云凝,用一种“我不在意就随口说说”的语气道:“今年太子殿下二十有四了,东宫却无一妻一妾,这别的宗室子弟,在殿下这年纪啊,都美人环伺,有的还抱上了娃,殿下怎么就不及呢?”
萧云凝侧目扫去一眼,印象中这位光禄寺卿夫人膝下有一双儿女,小儿子成亲了,大女儿却还待嫁闺中,想必是一直在等太子选妃。
朝堂上也常有百官提出太子该选妃纳妾,但都被御史大夫那张油嘴滑舌给堵了回去,说得头头是道言辞恳切。
总结起来就是:太子年轻气盛,理应修身养性,国事为重,儿女情长为轻,宜再等等,谁要太子选妃,就是想让他沉溺美色耽误大业,居心叵测至极,且皇上又健在,太子又年轻,这就要太子选妃绵延子嗣,是在咒皇上和太子短命归西江山后继无人不成?
这两顶罪名扣下来,搞得百官都不太敢再提太子选妃的事,有时候把沈煜希搞烦了,他甚至直接在金銮殿上道:“既然你们如此想要太子选妃,好,谁家的女儿色胆包天觊觎太子,亦或者野心勃勃想要当太子妃,要做未来的皇后,现在立刻站出来,在殿下面前自荐。”
淦,这话说的,他娘的谁敢?
膝下无女的站出来也没用,而有千金小姐待嫁闺中的大臣却不敢,站出来不就等于在承认自家女儿色胆包天野心勃勃了吗?
好家伙,狠还是你御史大夫狠!
再看看皇上和太子,都被御史大夫的花言巧语劝得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对,年纪尚轻,修身养性,国事为重,美色误人,宜再等等。
私底下有大臣愤愤吐槽道:“自己不娶妻生子,也要求太子殿下跟他当一辈子和尚修身养性,哪日他要是辞官了,是不是得拉着太子一块去遁入空门,归隐修道?”
嗐,真替太子殿下痛心!
沈煜希可谓是凭一己之力阻挡了无数女人嫁进东宫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也阻挡得太子殿下连个伶俐女子以伴风雅的机会也没有,京城中有的官家小姐怕等成老黄花一朵没人要,已经放弃苦守嫁为他人妇。
光禄寺卿夫人却还抱着希望心存侥幸地等待着,心里还有些懊恼,若是知道长公主今天过来,就该带着自家女儿一块进宫,让长公主掌掌眼,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跟太子很是亲近,婚事这方面,说不定太子会听取长公主的意见。
萧云凝从光禄寺卿夫人那张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面庞上移开,莞尔一笑,道:“殿下心中忧国忧民,暂时不想儿女情长,能得此储君,可谓是国之大幸。”
听着她跟御史大夫一模一样的口气,光禄寺卿夫人希望的火苗隐隐有熄灭的征兆。
“自古美色误人,红颜祸水,朝堂内忧外患,太子若在此时选妃,有包藏祸心者,定会趁此机会往殿下身边塞美人企图扰乱前朝后宫,所以选妃之事,确实须再等等。”
专心搞事业不香吗?选些只顾争风吃醋的莺莺燕燕在身边,除非吃饱了撑的,何况太子身边现在有个很好的贤内助,虽然是蓝颜,但却是能跟他共同搞事业,生死与共祸福相依的恋人,能得此一人,夫复何求?
见萧云凝的态度与沈煜希简直如出一辙,光禄寺卿夫人觉得她定是被沈煜希给洗脑了,抬起手肘暗暗捣了下常夫人。
常夫人心领神会,帮着她开口道:“长公主此言有理,只是殿下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没个妙龄女子陪着怎行?京城中知书达理的女子不少,比如光禄寺卿夫人家的小姐,伶俐聪慧,若是入东宫侍奉,殿下闲暇时赋诗作画,也能有个人陪着欣赏不是?”
话落,周围的夫人们忙嗯嗯两声。
萧云凝迎上几人的目光,微微一笑:“有人陪。”
夫人们一愣。
萧云凝道:“沈大人。”
“……。”夫人们陷入一阵沉默。
沈煜希可是文坛之首,诗词歌赋什么的,肯定比那些知书达理的小姐们厉害多了,但大老爷们一个……好吧,御史大夫长得比女子还美,可终究不是温香如玉,而且还是一个怼天怼地的毒舌男。
见长公主言语间完全站在沈煜希那一派,夫人们只好把心思转向别的地方。
这次先挑起话题的是国子监祭酒的聂夫人:“长公主今风华正茂,京中不少名门望族的子弟,那可是都对您倾慕已久,您……不想着纳个驸马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