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琴应了声“是”,她一退下,屋里又恢复寂静。
君尘渊跟萧云凝目光不经意撞上,两人又忙错开,萧云凝捻起一颗栗子肉,忽而唤来玉书,问道:“那些画像画好了吗?”
玉书愣了下,才恍然道:“好了,长公主您一说要世家小姐们的画像,那些个官家立马召来画师,为自己闺女作画,速度那叫一个快,昨晚都把画送来了,当时长公主您不在,便将画像先搁置在书房里,奴婢这就去拿来。”
说完,她将视线移到君尘渊身上,说了句“公子莫急”后,便轻笑着离开。
君尘渊:“……?”
君尘渊问:“长公主这是要为殿下选妃?”
“殿下已有心上人,本宫为他选妃干什么?”萧云凝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玉书很快抱着八九个卷轴进来,随意抽出一幅画铺开在案上,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这是刘阁老的小姐,姿容出众,平时最喜吟诗作画,知书达理,跟君公子你趣味相投,定是合得来。”
“还有这个,鬓发如云,似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一样,她是……”
“等等!”君尘渊抬手压在画像上:“你为何跟那些有着七嘴八舌,絮絮叨叨不怀好意的媒婆一般无二?”
难道想要给他做媒不成?
君尘渊盯着画像上惟妙惟俏的女子,凭他作画多年的经验来看,一瞧就知道这画师技艺挺烂的,想把相貌平平的女子画得跟仙人一样,只可惜用力过猛,以至于看起来太假。
玉书嬉笑道:“当然是给你做媒啊,长公主挑的都是些家世干净的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说不上很精通,但也不是那种胸无点墨,君公子,有长公主给你做媒,这可是谁都求不来的福分。”
君尘渊脑子还处于懵逼中。
好端端的,给他做媒干什么?
萧云凝从卷轴中挑出许灵的画像,铺开在君尘渊面前,画中女子梳着凌云髻,容颜俏丽,杏眸微扬,带着几分白莲出尘的干净气质,萧云凝见君尘渊定定地注视着画像,心道男二不会是光靠看画,就对女主一见钟情了吧?
“这个……”君尘渊缓慢将目光移到萧云凝脸上:“若臣没记错的话,这许小姐,名花有主了吧?”
萧云凝柳眉微挑,勾唇一笑:“无妨,要是君公子看上的话,本宫不介意为你强抢民女。”
“……臣介意。”君尘渊捉摸不透她的用意,将那几幅画都一一看了个遍,眸光微转,忽而一手撑在案几上,倾身过去抬起萧云凝的下巴。
两人目光碰在一起。
丝丝缕缕的安神香陡然萦绕在鼻尖,萧云凝神思恍惚,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君尘渊覆落下来的阴影里,这人明面上是君子,衣服却穿戴出一股慵懒随性,随着倾身的动作,可见他颈下白皙的肌肤。
这要是别的怀春少女见了,此刻定是激动得发出鸡叫声,鼻血直流三千尺。
两人此刻的姿势很暧昧,玉书已经捂着脸退了出去。
君尘渊嘴角一侧翘了下,说话的吐息轻洒在萧云凝脸上:“画像的那些女子,在臣看来,她们不及长公主半分姿色,长公主既收臣为男宠,臣便对您一心一意,所以您放心,臣不会看上别的墙外柳,长公主也不必在此试探。”
萧云凝:“……。”
试探个毛线。
萧云凝现在才发觉对方大胆的行为,一把拍开挑起她下巴的手,哼笑道:“本宫是真要为你做媒的,你选门好的亲事,来日也可为殿下……”
“长公主。”君尘渊无奈一笑:“您这般为臣张罗婚事,用心良苦,一片爱慕之心臣知晓。”
萧云凝白眼向上翻,这天没法聊了。
风穿堂而来,吹得君尘渊袖口鼓起,露出绣在上面的淡雅青竹:“您一边给臣铺后路,一边为臣选婚事,对臣如此上心,臣铭记五内。”
君尘渊眉目压下几分柔情似水,语气里带出些许相处已久的熟稔:“实不相瞒,这几晚臣对长公主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臣怕是对您动心了,所以长公主不用想着把臣往外推给别人。”
萧云凝愕然地瞪大眼睛,一颗心在胸腔里怦然跳动,唇瓣动了动,吐出一句:“你有病?”
“嗯。”君尘渊颇为无奈地一笑:“好像是相思病,长公主既然看得出来臣有疾,那就给开几味药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萧云凝严重怀疑他今天要么吃错药了,要么被人下了降头,半晌后,她在君尘渊深情款款的眼神中及时挣脱出几分清明来。
男二的嘴,向来都是骗人的鬼,他要是轻易信了对方的情深如许,那就太愚蠢了。
但撩人这点,她自认没有君尘渊高深,只能告辞不做奉陪。
君尘渊目送着萧云凝窈窕玲珑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虽然刚才的话都是一本正经瞎扯出来的,但有一句是真的,画像上面的女子,挑不出比萧云凝好看的。
君尘渊忽然想,当长公主的男宠,其实也不亏。
不过在成家之前,还是该先立业。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处于朝堂漩涡的正中央,生死难料,要么在大局未定前不碰情爱,否则有一天突然被人害死,岂不连累伊人,要么就是找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女子,携手并进生死相依,但后者注定有些难,所以现在孤寡着最好。
君尘渊将桌上的画像都卷好,一张张扔在炭盆里,火光映出他薄情隽冷的面容。
申时,长安城外的东郊岭山逶迤,层峦叠嶂,时不时有鸟兽穿梭于枯枝古木间,并无半分烟火气息,这是个少有人迹来往的地方。
一处山崖上有两个男子翻身下马,正是君尘渊和沈煜希。
两人放眼望去,此处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槐树丛林遮天蔽日,荒丘乱坟野草连天,残光都被高峰耸崖给吞下。
沈煜希说话时,声音都碎在了风里:“难怪毕鸿那老贼豢养死士无人察觉,敢情是弄在这乱葬岗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