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凝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就是偏要不自量力去闯鬼门关。”
雪中不知何时夹了雨，倍感湿冷。
宫人忙打伞撑在两人头上。
萧濯想起一事，问道：“待毕氏一干逆党处理完，君家之事沉冤昭雪，皇姑打算将尘渊如何安排？”
萧云凝越过一处水洼，这个问题她之前有想过，回答得倒也快：“他才华卓然，为文官的话，定是前途无量，但如今文有沈家大公子，君尘渊没必要与其在文官一派中争个高低，他武功不错，不如送他进军营，来日殿下的左膀右臂，一人为文官之首，一人为武官之首，岂不更完美？”
萧濯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瞧向萧云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诧异和赞赏，片刻后，才问道：“皇姑没想过将人留在后宅里？”
萧云凝侧头看他：“本宫若是想，殿下也不会肯让本宫如此屈才吧？”
萧濯眼尾微挑：“皇姑要是真的稀罕他这个人，为何不直接招为驸马？孤觉得你们挺般配的，要不拿你们的生辰八字去镇国寺合一下八字？”
“……。”萧云凝脚下一个打滑，踩过融化的雪，差点摔个狗啃泥，幸好萧濯和身后的宫女及时扶住她。
萧濯把萧云凝扶着站好，调侃道：“皇姑这么激动干什么？合一下八字而已，莫非皇姑偷偷合过了？”
萧云凝睁眼说瞎话：“嗯，不合，还犯冲。”
萧濯笑意渐深：“算命这种事不可尽信，孤跟煜希八字也合不来，越是这样越会摩擦在一起，久而久之却合得更好，孤以前跟煜希背地里可没少掐架，您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骨子里可桀骜不驯了，那时可没怎么将孤这太子放眼里，后来较劲久了，便看对眼了。”
萧云凝发现太子殿下今儿个说话九曲十八弯的，一会让她去算算，一会又说不能信，听到最后，严重怀疑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撒狗粮。
萧濯道：“尘渊文韬武略，当驸马爷自然配得上，就是心眼儿比较多，但其实很重情重义，他曾跟孤说过，这辈子唯有三种人永远不会利用和背叛，一是待他好的父母亲人，二是所效忠的君主，第三便是心上人。”
萧云凝眸光微动，默不作声。
萧濯瞥向她：“皇姑若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考虑考虑。”
萧云凝：“……。”
考虑什么？把男二招为驸马吗？
这想法貌似有点危险。
细想起来，君尘渊才貌双全，是择偶的最佳人选，就是那样冷心冷情的人，能让他爱上不容易，难道自己要去模仿女主白莲花圣母的气质吗？
萧云凝果断否决掉这个念头，她才不会为了谁去改变自己。
夕阳余晖冷冷的洒落，墙头被染了一片橘黄色，冬日清寒，庭院寂静，假山怪石嶙峋，瞧起来比往日更加狰狞。
曹晖站在毕鸿身后，声音压得低低的：“恩师，皇上如今病重，虽有太子监国，但目前尚制衡不了朝中老臣，听说长公主跟皇上提议，十五那天一起到镇国寺上香祈福，学生以为，这是个天赐良机。”
一番话意有所指，毕鸿视线停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眼底不知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皇上近来有意打压毕家，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是卸磨杀驴，皇上如今有文有沈家，武靠常家，哪里还像以前一样，需要恩师您的辅佐。”
曹晖朝他走近一步，意味深长道：“自古天心历来不偏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萧氏皇朝气数将尽，也该改朝换代，重整朝纲了。”
毕鸿眸光一暗，眼底深邃如井，视线转向假山那边，一抹暗影投落在怪石前，天色逐渐黑沉下来，似乎要将它吞噬进黑暗里。
曹晖揣着袖子立在原地，时不时撩起眼皮去看他，半晌过去，忽听毕鸿发笑出声，笑声比鬼哭狼嚎的风声还要诡异，听得曹晖全身寒毛倒竖。
笑吧笑吧，到时候就有你哭的了。
…………
萧云凝坐在美人榻上，低头剥着白画从街上买来的炒栗子，刚刚出锅，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房中炭火很足，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隔着小几，君尘渊坐在另一侧，手里捏着卷兵书，萧云凝昨天说是要增加他的阅历，竟让人给他送了一筐书，有关排兵布阵的兵书，也有记载前朝大小战役的籍册。
萧云凝这一波操作搞的什么名堂，君尘渊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他以前对从军入仕没多大的执念，只想低调地当一个东宫幕僚，但如今君家的门楣，尚需他再撑起来。
君尘渊将手里的兵书搁到一边，视线转到萧云凝身上，对方正捏着竹签插上一颗栗肉，放进盛着蜂蜜的小蝶里面蘸了一圈，然后才送进嘴里，蜂蜜把唇瓣沾得莹润，旋即她伸出舌尖舔了下。
“……。”
君尘渊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萧云凝抬眼瞥他，以为君尘渊这般看着自己，也是想吃，于是把一碟剥好的栗子肉和蜂蜜推过去，简直大度极了。
君尘渊道：“臣不喜甜。”
萧云凝把东西又推了回来：“那你看着本宫做什么？可是那些兵书有不懂的地方，你要是不懂，看本宫也没用，可以去找常太尉探讨。”
“探讨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君尘渊忽而勾唇一笑，皎如玉树临风前：“长公主可是想让臣从军？”
萧云凝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微侧着脑袋，说道：“从军才适合你，入仕的话，以沈大公子如今的地位和能力，他很容易就能混到文坛之首，你嘛，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君尘渊感觉她是在故意挑衅自己，眼尾压出柔和的笑，瞥向萧云凝的视线带着几分欲语还休：“长公主还挺了解臣的。”
萧云凝对上他像是在撩骚的目光，没由来地感到双颊一烫，兰琴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了一礼，道：“曹大人来说，毕鸿今晚打算召集党羽共商谋逆大事。”
君尘渊屈起指节轻敲桌案：“告诉曹晖，今晚前去密谋的大事的官员，务必把名单都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