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闻言，瞳孔剧烈一缩，猛地双膝跪地，那嘭地一声巨响，沈煜希听着都疼。
“殿下，是臣没有约束好族中子弟，才导致他们借臣之势胡作非为，臣也是近日才知晓，正打算彻查清楚，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都是臣御下不严，还请殿下治罪。”
对于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的老油条，这种请罪之词几乎是信手拈来，能一口气不带喘连说几大段都没问题。
萧濯淡声道：“于尚书。”
于修下意识把背脊挺直。
“父皇对官家侵占良田之事深恶痛绝，你身为户部尚书，即便对此不知情，但玩忽职守，你也依旧触了律法。”
萧濯目光如炬，他的长相偏凌厉，属于那种锐利藏锋的俊美，十分具有压迫性。
于修滚动了两下喉结，继续搬出腹中常有的请罪词：“殿下说得极是，一切都是臣的疏忽，还请殿下给臣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煜希用折扇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认错倒是贼溜，以为这样就能网开一面不成？实话告诉你吧，我跟殿下今儿个就是专门来搞死你的，所以你即便千求万求，磕得头破血流都没用，把知道的交代出来，还能让你挑个安逸的死法，要不然，刑部里头那些个酷刑，让你一个个都尝遍，也不枉人间走一遭，对吧？”
于修背脊顿时如被折断的高粱秆子，立马垮了下去，脸色煞白，如同被扼住命运的喉咙。
一夜之间，京兆尹庞甸因刺杀案入狱，丞相毕鸿遭牵连停职查办，又出现户部尚书于修因玩忽职守和以权谋私之罪，也被打入刑部大牢里。
茶楼酒馆顿时有了新鲜出炉的八卦话题可以讨论。
翌日，曹晖终于拿着证据踏进公主府。
“当初毕丞相命微臣在工部修筑边防河道的账目上做了手脚，呈递到皇上面前的是一本假账，而真账在丞相手里，估计他应该烧了，但臣为了以防万一，便命人誊抄了一本，这本就是。”
曹晖像献祭似的，双手把账簿举到萧云凝面前，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脸色，滚动了下喉结继续艰难道：
“当时的边防河道是由安国公带着工部的官僚全程督工，在修筑堤坝时，丞相命臣在修筑过程中做了手脚，只要暴雨一冲或者火药一炸，堤坝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摧毁，继而在河对面的北狄人便可踏过边境防线，如此一来，就构成安国公通敌叛国之罪。”
察觉到一旁有刺骨的杀意朝他疯狂袭来，曹晖本能地抬眼瞥了下，对上君尘渊黑沉如墨的眸光，身体一抖，快速移开视线垂下头去。
曹晖颤抖着手递上一封书信：“当初呈递到皇上面前诬陷安国公通敌叛国的文书，是丞相跟北狄人联手伪造的，这是他们之间来往的信件。”
萧云凝伸手去接，感受着屋里冰冻三尺的寒气，侧眸去瞥君尘渊，扬手将信扔到他面前：“自己看吧。”
君尘渊拆开信粗略扫了一眼，视线重新移到曹晖身上。
曹晖额头有汗冒出，四肢僵硬，费力道：“君公子，我并非要害你父亲，但你应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丞相有命，我哪敢不从，当时的情形，我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将证据都奉上，还请君公子能……”
君尘渊打断道：“曹大人，当年恩科，你是由毕鸿亲自保举的进士，我虽没立身朝堂，也知道当初是你先攀附毕家，试图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如今说你是迫不得已，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曹晖脸如菜色，羞愧难当地垂着脑袋，只觉每一刻都过得无比漫长和煎熬。
“在你受毕鸿指使弹劾家父时，你那时想的，应该是自己立了桩大功，可以再得到毕鸿的提拔升官发财，对吧？”
君尘渊负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曹晖的发顶。
曹晖头皮发麻，在那道凌厉的目光紧盯下，隐隐感觉自己的头颅随时会和身体一分为二。
他以头触地，哀求道：“当时各侍其主，我并非有意要害安国公，我……我有罪我忏悔，君公子，你乃贤良之士，心胸宽阔，便饶恕我这一回，往后有任何吩咐，我定肝脑涂地，任凭差遣！”
曹晖声情并茂，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仿佛全天下的忠义凛然都汇聚在他身上，企图让君尘渊能够清楚地明白他弃恶从善的决心。
君尘渊不为所动，只是嘴角多出几分笑意来，怎么看都让人瘆得慌。
曹晖把求情对象转移到萧云凝身上：“长公主，您曾答应过内人，只要臣愿意交出证据，您便会饶恕臣这一次，长公主，您……您还记得吧？”
萧云凝抚了抚手背，慢条斯理地说：“自然记得，所以本宫不会追究你的罪行，但皇兄和君公子，可没事先承诺过你什么。”
这一听就是明显要耍赖的态度，曹晖咬了咬后槽牙，对这局面其实早已有所预料，一张脸酱成猪肝色，片刻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曹氏族人与此事无关，还请长公主能保他们不要受我连累。”
萧云凝站起身来，拖着长长的裙摆步下三级玉阶，跟君尘渊对视了一眼，少顷，朱唇轻启：“念在你及时悬崖勒马，弃暗投明的份上，本宫可以在皇兄面前保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还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至于如何处罚，还需待禀明皇兄后，由他裁决。”
曹晖一颗心噗通归于原位，连连磕头谢恩，离开的时候，脚步瞧着很是虚浮，显然还未从劫后余生中走出来。
“证据虽有了，但毕家暗处培养的势力，咱们还不得而知。”君尘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以毕鸿的性格，他如今已经渐渐趋于下风，势必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着要举兵造反，他……”
萧云凝跟着陷入沉思，现在剧情虽然被她打乱，毕家倒霉日子提前了许多天，可对方培养在暗处的势力依旧是隐患，举兵造反这一段剧情终究是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