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那天,中午前,乔三凤和周宏竟然由向美华领着,拎着礼一块来看姨姥和外公。
这会姜黎他们才知道,乔三凤在公公分家时主动说要交家用,是姨姥在他们礼成后,就私下点拨了他们。
只是姨姥也没有想到,大姨夫会在婚礼当天就提这事。
估计也是彩礼的事闹出来,又有乔三凤还没嫁过来,乔家就露出要吸血的嘴脸的缘故。
不然以周宏的愚钝,乔三凤一个新嫁娘,结婚就分家,经历了一天的慌乱,也想不到那方面去。
乔三凤收拾得利利整整,拿着两件新做好的衣服,非要给姜黎和向明丽,说是要谢谢两个表妹。
“我早上和周宏回了娘家一趟,我娘嫌礼太薄,连茶水都没给我们喝一杯。”乔三凤主动说起回门的事,脸上表情多少有些苦涩。
但她很快收敛表情,有些紧张地看着姜黎,“我没有多给,就带了昨天剩下的一点酒和糖,妈还给割了一刀肉,爸妈说让我以后当普通亲戚,年节走动一下就行。”
她们这边正经回门四样礼,烟、酒、茶、糖,但那是条件好的家庭,一般人家能拿点鸡蛋菜,割一刀肉,就很不错了。
乔三凤没说的是,乔家人不光嫌弃礼少,还因为昨天的事骂了她好大一通。
幸好回门她没让周宏骑自行车,乔三凤心里都有些怕乔家人硬抢。
要真被抢了,她可怎么跟婆家,跟姜黎交待。
姜黎,“……”
向明丽看了姜黎一眼,没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姜黎被她笑得忍不住想翻白眼,乔三凤则是有些茫然。
“表嫂,黎黎没那么凶神恶煞,也不是真叫你断亲,你不用这么怕她。”向明丽笑完,好不容易缓过气说了这一句,又笑了起来。
姜黎瞪她一眼,接过话头,“那样的父母家人,我建议还是少往来,但那毕竟是你自己的父母,你自己心里有杆称,心里有数分得清好歹,自己拿主意就行。”
乔三凤郑重地点头,她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
昨天分家,就有队上的人跑来她跟前说她公公偏心,不公平。
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不安好心,但乔三凤并不觉得公公这么做是偏心,因为她见识过真正的偏心。
公公该给的都给了他们,甚至他们不主动提,都没有要求他们交钱给粮,说句不好说出口的话,进门就分家,这是多少新娘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我知道以后阿宏才是我的依靠,婆家人才是我的家人。”乔三凤认真地说。
姜黎嘴有些痒,但有些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讲。
她不能用自己的认知,去强行灌输乔三凤,那样太为难对方了,每个人生长的环境,见识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依靠丈夫也没有什么不对,如果连丈夫都不能依靠,那这婚不结也罢。
大舅妈也没让她们多说,张罗着让两人去换了衣服出来给家里人看看,她们俩去换衣服了,又拉着乔三凤夸她心灵手巧。
确实是心灵手巧。
乔三凤是头一回摸缝纫机,头一回自己裁剪,虽然是比着她自己的旧衣服做的,但三人的体型都不一样,偏偏姜黎和向明丽穿上,竟然还挺合身。
肩宽和胸围都很合适,腰身大没办法,现在裁衣服都这样。
“表嫂,要不你去公社的缝纫铺子当学徒吧,学成了在家接点零活也行。”姜黎扯了扯衣服,前后加上省道,就能很合身了。
做衣服不难,但就两三天摸索着,能把衣服做得这么好,绝对是心灵手巧,有点天赋在里头的。
乔三凤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夸奖,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脸红得不行,推辞着道,“……我不大行。”
姜黎难得开口,向美华是知道姜黎的能耐的。
他大哥那么讲原则的一个人,现在不也知道变通,把向军强往农机站送吗。
“人师傅不都是只带自家人,能要三凤吗?”向美华刚刚在姨姥跟前哭了一场,现在眼睛还红红的。
姜黎没把话说死,“我帮忙找师傅问问,能教的话,交点学费也行。”
向美华是真心盼着周宏和乔三凤小两口能把日子过起来,她仔细想了想姜黎的话,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现在是不好再拿钱给他们小两口,但周宏有工资,攒攒就有了。
“行行行,那麻烦你帮三凤问问,大姨记你的情。”向美华说完,又嘱咐乔三凤,“现在家里也有机子,你先拿碎布头练着,别舍不得用。”
姨姥跟着点头,看向大舅妈,“春妮,咱家攒着的旧布头,也拿些给三凤。”
这点小事,大舅妈爽快地应下来。
乔三凤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还能有这个福气,去学门傍身的技术吗?
虽然这门婚从说亲起,她就没有嫌弃过周宏,但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嫁对了人,老天爷终于有一丝丝偏爱她,让她嫁进了福窝里。
乔三凤在心里悄悄许诺,以后家里的衣服,她都给包了。
现在她还不敢讲,怕被笑话,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出说这样的大话来。
……
“三凤托人捎了个棉套来,你抱上。”天不亮,姜黎就要出门送菜,大舅妈负责的菜地轮休,不用去收菜,赶在姜黎出门前,给她塞了个暖手套。
碎花布拼的面,里头絮了厚厚的棉花,里头塞了个灌了开水的橡胶热水袋,还弄了布袋挂肩膀上。
这暖水袋是年前姜黎托陆令晁从沪市带回来的。
橡胶制品在农村比较少见,供销社根本就没有卖的,就算有卖,大家更愿意去买雨鞋和胶鞋这类必须品。
姨姥节俭惯了,拿到热水袋的时候虽然高高兴兴收了,但眼神里满是心疼。
主要是姜黎买得多,家里每张床都给配上了,连向军强都有,不过向军强火力壮,他那个给他外婆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