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哥?”
宋奕撞手揉揉眉心,沉吟了半晌,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迅速往四周看了看,确认任青山还未回到百川殿里,权开口说了下去。
“陌先生当为何今日城中众人皆赠礼予你?”
陌千迢愣了愣。
“义兄说,百姓里兴许有位神算,卜算出逑光生辰。”
宋奕闻言,神色有些扭曲,像是极度想要翻白眼,但又生生忍下来的样子。
“并非是谁神机妙算,而是城主今日一早出城前便至市井上向众人说了此日是先生之生辰。”
他道,“知你不喜铺张,他便让人拐着弯向陌先生祝贺,这才有了今日先生所获赠的那一大篓物什。”
陌千迢双手捧着酒盏,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得再啜了一口薄酒。
“…既是如此,徐叔亦是事先知情了?”
宋奕恢复了原先的惜字如金。
“宋大哥今日执意陪逑光上街,亦是受义兄所托?”
“是。”宋奕道,“宋某言尽于此,城主用心良苦,先生当心知肚明。”
他说完,又拍拍少年的背,转身离去。
陌千迢端着酒杯杵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直到衣摆被人轻轻扯了几下,这才恍恍地回过神。
他低下头,看见是骆家庄的小二,仰头巴巴地望着他。
“陌哥哥——”
陌千迢这才记起先前答应过给几个孩子画图的事,当即便自里袍内翻出了纸笔,倚在桌上画了起来。
他画了这日百川殿的模样,特地把兽型摆饰画得娇憨可爱,金澄的铜铃系在铜兽耳畔、窗棂上缘及矮矮的桌案边,摆得整齐的深褐色矮桌,一张张方形的漆面扶手。
少年正画得专注之际,任青山自外头回来了,在一旁的席位坐下,瞧见陌千迢也没动过的晚膳,男子不禁蹙起眉头。
“逑光晚饭都没动吗?”
陌千迢几笔画完手中的简笔画,交给了一边欢欣鼓舞的小孩儿,随口答道:“义兄不也尚未动筷吗?”
任青山深以为然,率先捧起饭碗。
“快吃吧。”
席间,陌千迢正思索着如何将满腔的心绪付诸言语,但他还未曾想明白,任青山便先开口了。
“述光,今日生辰可还惬意?”
陌千迢闻言,赶紧搁下筷子,朝他低头一礼。
“多谢义兄。”他道,“逑光心喜难遏,无以为报。”
任青山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冠礼一生仅只一回,自然得办得体面些。”他大抵以为逑光指得是冠礼之事,便这般答道。
然而,陌千迢那一声多谢,实际上所包含的情绪真是太多了。
既是感谢任青山费心操办冠礼、亦是感动于他鼓励城民不露痕迹向少年祝贺一事,若非宋奕有意提点,陌千迢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其中端倪,更别提那日奔百里取白玉冠之事。
思及此处,陌千迢道:“义兄,听宋大哥说,二冠时所用玉冠,是义兄当年冠礼所用之物?”
任青山神色如常,“博仁竟是同逑光说了。”他道,“那玉成色极佳,温润凝滑,想着逑光戴上肯定合衬得很,便取来了。”
他用“取来”二字轻描淡写地拂过此事,陌千迢却已知晓其中的真实份量,对比任青山的坦荡,少年不禁有些赧然。
“义兄,这玉冠太贵重了,逑光晚些便解下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