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的山门前,万杳正好检查完那份玉峦盛会的参赛名单,向柳垂云点了点头,后者于是摆摆手,让在场的门人先行散去。
年轻的门生或是打着呵欠、或是好奇地频频往朝万杳的方向窥视着走远,万杳慎重地将名单收到衣袋里,一抬头正好看见陌千迢负着手迤迤走来,便一改方才在桃花源群众前的正经模样,向前几步,伸手大力地搭上对方肩膀。
“姓陌的,考虑得如何?聆天阁随时恭候阁下加入!能这般不必经过考核,便成为聆者的机会,天底下可没几次,你可别又说要推拒!”
陌千迢用力拨开万杳的手臂,一脸嫌弃。
“在下说过多少回了,忙得很,不去。”
万杳却锲而不舍地又接着说:“阁下莫不是瞧不起聆天阁?咱们的工作可以纠正那些不正确的纪录,还廉洁之人清白,更能将这世间的每一样微小存在都写进万世书里,让平凡人亦能死而不朽!”
“在下明白万世书与聆天阁的使命至关重要,然而实是担忧每日与阁下同处一室,在下会日日想画张符来将你连同聆天阁一并炸了,因而不愿与阁下共事罢了。”
见陌千迢如此油盐不进,万杳钢地激动道:“每年总有上万人为了争得进入聆天阁的机会而抢破了头!万某人早已放下身段,如此诚心相邀,阁下却如此冥顽不灵,岂有此理!”
“聆天阁何时给陌长老提供了如此优渥的邀约,柳某竟是不知情?”闻言,一旁的柳垂云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戒备。
“柳长老您有所不知,陌某在外头可是抢手得很,您还不给流苑加点薪俸?”陌千迢朝他哼了一声。
柳垂云并不理会他的趁火打劫之举,只是看向万杳。
万杳看见柳垂云不解的模样,于是将前事娓娓说来。
“年前,万某人奉阁主之令整理阁内收藏之白玉京各门派长老名单时,无意间读到姓陌的……陌长老档案,得知陌长老少时曾任山下驿城的丹青祭酒一职,替当时的城主将每日见闻画为图稿留作纪录。
“将所见详实记下,留待日后与后人评说,这与聆天阁的使命十分契合。”
万査兴奋说道:“您试想,若是陌长老能以聆者身份替万世书添上些画作,如此一来便不仅仅是文字叙述,颜色、型态、氛围……有了画作相辅,咱们便能留下这世间更多、更公正的真实!”
说完,万杳又转向陌千迢的方向。
“如何,万某人可是代表聆天阁如此殷勤相邀,姓陌的,你莫非都不肯再考虑考虑?”
同样的问题,万杳在这一年间已经询问过无数回,每回皆被陌千迢想方设法婉拒了,如今这事再又被当面提了出来,他只好打太极般把问题抛了出去。
“陌某好歹是桃花源一名长老,是去是留可不是在下人说了算,得经过众长老还有掌门同意呢,偏偏咱们掌门此时仍在闭关中,柳长老,您说对吧?”
柳垂云冷冷地瞥他一眼,随后才回答。
“万撰者还是别想不开吧,这人向来胡来得很,只怕去了会将聆天阁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柳长老,您可是在说陌某将桃花源搅得大乱了?”陌千迢被如此挖苦,很是光火地龇牙咧嘴。
柳垂云却不搭理他,换了个话题:“万撰者,这回各门派参与玉峦盛会的意愿如何?”
万杳正在一旁看戏,闻言这才收了笑,说起了他这几日走访各门派所见。
两年一回,促进众门派交流切磋的玉峦盛会,这回依旧于天仙醉云峰上举办。
“桃花源除了闭关中的掌门与乌霜长老之外全员参与,南地的承天府提前来了通知,这年仅留下门主一派坐镇,其余门人尽数北上与会。”
万杳说道,“从前向来不曾参与玉峦盛会的丹杏坛,这年会由护法们率着门生前来,而寒梅山庄则会指派门人至现场观赛,但并不参与各项竞赛。”
“聆天阁又如何?”
陌千迢问道:“阁下也会参与?”
万杳很是可惜地摇头叹息。“唯有聆者方能前往天仙醉云峰记录下所见所闻,咱们撰者可没这个福分,只得在阁里埋头抄写那些无止尽送进聆天阁的聆者手札!”
“澎瀛居及乌溪帮可有任何消息?”柳垂云问。
说起此事,万杳便皱起了眉头。
“此两大门派于这数十年间,一向不曾参与玉峦盛会。”
他道,“然而当万某人前几日亲自前往南地时,却在乌溪帮的大堂里瞧见了澎瀛居掌门冯海逢。”
“澎瀛居位处外海的江浒岛上,冯海逢此时缘何会在乌溪帮境内?”柳垂云亦是深深蹙起了眉。
万杳摆首。“冯掌门对此事避而不谈,只说这回澎瀛居会参与盛会,但不肯事先提交与会名单,而那乌溪帮主甘如尘亦是这般说法,不晓得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冯海逢老谋深算,只怕不只是参与玉峦盛会如此简单。”
柳垂云担忧地说道:“万撰者,聆天阁近日若是有接获澎瀛居及乌溪帮可疑动向的消息,一旦属实,务必即时通知各门派。”
万杳颔首,向两人行了一礼,准备告辞。
“一定,一定。”
目送万査远走,柳垂云兀自大步离去
陌千迢正打算回流遐苑去小寐一番,半路却听得有人大喊。
“提鞋……陌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