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歪歪头,掏出了毛笔在空中书写,笔锋所至虚空里,断断续续留下了他秀雅的字迹。
“草人既为实体,能驱使之,约莫是鬼或妖。”
陌千迢赞许地颔首。
恰如博言所言,能随意化形,并且能附身于实物之上,便能将行尸与走兽排除于外。
至于是妖怪或是鬼魂,还得请出来一瞧便知,不过既只能在夜间移动,便大抵能推敲出那是惧怕日光照射的存在,要逼迫稻草人上的借住者现身,倒也不算件难事。
时值傍晚,陌千迢进屋和梁氏夫妇说了大致的初步推测,吩咐两人待在房中不得出外,随后亲自掩上门扉,在上头贴了一张符纸。
两名少年还围着稻草人这边戳戳、那边碰碰,却愣是没瞧出个所以然,陌千迢走上前,自博言捎下山的包袱中拿出一叠备用的空白符纸,笔尖蕉了点混了滴指头血的黑墨,当场画了几张符。
“画其形、绘其影,召尔入梦来。”吹干墨迹,他伸出指尖,往画纸上轻点。
只见一阵轻烟忽起,遮掩了众人视线,两名少年揉揉眼,再睁眸,却见陌千迢掌中捧着一只奇异的小兽,不禁好奇地凑上前观望。
“兮狂今日模样,不同往常所见呢!”博言两手比划道。
一袭陈旧白衣的男子抬起手,将那不过巴掌高的小兽稍微带离徒弟们面前。
“朱雀生火,当心灼伤了。”
一听是朱雀,博言与妄言赶紧退后了一步,让陌千迢将手送到稻草人脑袋边。
“师父,您的手……”黝黑的少年安言欲言又止道。
陌千迢却是淡淡一笑。“唯有兮狂伤我不得,莫慌。”
他伸出指头在手里那胖团团、小雀似的艳红鸟儿脑上轻抚了几下。
“兮狂,借个光。”
话音刚落,只见那雀鸟睁开了一双金红色的眼眸,缓缓扇动了几下丰盈的羽翼,周身瞬间燃起半天高的烈焰,将雀鸟的身形隐没在火光中。
博言与妄言忍不住又退了一步,陌千迢无奈地笑了一声。
“这火旺得过分了,兮狂。”
他手中的那团火球里传来一声鸟鸣啁啾,纤长的尾羽再一晃,小雀周身的火焰终于收敛了些,只剩下羽翼和长尾上的烈火依旧烧得嚣张。
陌千迢满意地点头,让火光照在其中一只特别丑陋的稻草人面上。
初时,晃动的火苗离稻草人有段距离,无事发生,陌千迢便将朱红的鸟儿又往稻草边上靠近一些,火焰如顽童一般不住撩拨、嬉闹着,仿佛随时都能让稻草燃烧起。
就这般撩了半刻,稻草人脑上终于起了变化。
不,不仅是脑袋,整个稻草人似是极畏惧火焰,生生地向后退了一步!
木棍绑成的关节僵硬无法弯曲,人偶只像是被股隐形的力量拖行了一尺,泥地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两名少年见到那画面,不禁面露惊愕,妄言已经一手放在腰带上的短木杖上头,却被谁止住了动作。
陌千迢挪出一手伸入袖口,挟了几张符纸出来散作夜啼的乌鸦,黑压压的羽翼齐齐展开,恍若夜幕本身。
那些乌鸦在夜色里盘旋几圈,凌空而下,嘴喙锐利,不留情地围绕、撕咬着稻草人。
包覆在外的毕竟只是寻常稻草,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很快地便被咬破了好几处,几只乌鸦再啄了一阵,便见那稻草人开始摇头晃脑,脑上破了个大口,画面实是诡异至极。
“该你了,妄言。”陌千迢说着,一手举至半空做了个抓取的动作,那几只翱翔的乌鸦便像是图纸被揉起一般,生生被收回他袖摆里。
安言应了一声,将那柄短杖抽出,他仅是将那古朴的桃花木杖欺近了被咬破的稻草,便见细碎的干草之间,有什么躲在其中,轻轻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