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镇郊外一对梁姓贫困夫妻,近日深受怪异之苦,奈何财力不足,请不起城中驱邪专家,当真愁煞人也,幸而辗转听闻石门山上有名好心仙君时常下山替百姓除魔降妖,便赶紧照邻人口耳相传的办法,将写了委托祈愿的树叶放在某株大树的树洞之中,返家烧香期望着仙君上门相助。
午后,清贫夫妇的家门被敲响了。
丈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瞧见外头站着三位高矮不一的人物。
最年长的男子看上去年约而立,洗得发白的衣袍好几处沾上了不明的深色痕迹,略显沧桑的面上是无甚波澜的神情,系着简单的发冠,汲着一双穿得破旧的草鞋。
在他两旁是瞧上去年轻得多的两名少年,其中一位面容白净温和,背上负了个布囊,笑得腼腆讨喜,另一名肤色黝黑,蓄着不常见的短发,腰上系着一柄木棍,肩头上不知为何盘踞着一只毛皮柔顺滑亮的小狐狸,小狐垂着脑袋看不出是死物活物,却隐隐像是在匀勻吐息。
那贫困夫妻见识得少,何曾看过这般奇异的组合,只相互望了眼,就在心底默默笃定了,想来这肯定便是自白玉京下凡来相助的仙君了!
“随安镇梁氏,家有怪异,寻陌某相助的可是二位?”为首的那男人询问,目光探究地望进了两人几乎一贫如洗的小屋。
那夫妇没想真能请到仙君出手,激动地回应:“便是咱们了!仙君您……”
丈夫的话还未说完,那男人便抬手意示他打住。
小夫妇瞧见他那挥手的力度与稳重且不容置疑的态度,神情中又多了几分崇拜。
好一位不拖泥带水的仙君……
一句夸赞尚未说出口,却见那白衣男子倏地蹲下身,长长的衣摆委地染尘也毫不介怀,他伸出手,将小屋门边原先因进出得匆忙而踢得散乱的两双鞋给整整齐齐摆正了,而后才撑着膝头,重新站起身。
“抱歉,才说到哪儿了?”
那夫妇交换了一个奇怪莫名的眼神,这仙君……方才替咱们排鞋子了
“说您老毛病又犯了,师父。”一个青涩的少年嗓音说道,黝黑的男孩子看上去一脸严肃,而白衣整洁的小少年则是笑得无奈。
“改不了,改不了。”
男子轻轻咳了一声,他莫可奈何道,转向还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夫妻。
“打扰了,在下为桃花源陌千迢,听闻二位府上有怪异,特来驱邪辅正。”
贫苦夫妇又互相看了一眼,对于作祟之物的惧怕使他们决定佯装适才没发生任何令人困窘的事,丈夫细细将详情托出,请仙君定夺。
梁氏夫妇以替随安镇内某户富家耕田营生,为了看顾方便,两人低矮的小屋便建在稻田边上,有扇窗特地正对着田地。
梁氏夫妻所耕种的农田旁,站着几只稻草扎成的人偶。
稻草人的制作手法十分粗糙,只看得出大致的形貌,还得套上旧衣,放得远了,才模模糊糊像个人的样子。
小夫妇日日自那些稻草人边经过,开了窗也能瞧见它们远远站着,天天看得熟悉,看得厌烦,于是大多时候只把目光不经意地划过,不会在人偶上多作逗留。
可打从某日起,梁氏夫妇瞧着窗外,皆不知为何,总觉画面格外诡异,颈后寒毛直竖,做丈夫的胆子大一些,对着外头左看右看,终于察觉了是何处惹人不安。
竟是窗前的那些稻草人!
稻草人本身看上去与先前无甚差别,但男人能肯定,从前这些稻草人是被稳稳立在稻田那头的田埂边上,绝不是这般仿佛随时都要侵入屋内一般,离梁氏的房门只有几尺之隔。
头一回看见门口的稻草人,两夫妻先是一惊,再又琢磨一会儿,灵光一闪,以为是其他农人嫌碍眼而挪过来的,便没继续多想,搬回去田埂边插着,可隔天再一看,那几只稻草人又站到了梁家门口,咯吱咯吱地在风中轻晃。
小夫妇前几次还不疑有他,认为是城里的孩子们淘气的恶作剧、或者其他邻近农人蓄意所为,每日醒来看见门前的稻草人,
两人便在赌气地逐一把稻草人扛回原位去。
如此反复,堪堪过了一旬,梁氏渐渐耗去耐心,终是不堪其扰,决心捉住罪魁祸首,好好教训一番。
决意捉贼的那一夜,夫妇俩早早便收拾妥当,并肩站在开了大半的窗前,直直往田地的方向盯着,一盯便是几个时辰过去,可说来奇怪,这段时间里,竟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外头只传来风呼啸吹过,稻田带起的沙沙声响,与稻草柔和的气味交杂在一块儿。
站了大半夜,却毫无所获,原先胸有成竹肯定是邻人作乱的梁氏夫妇互看一眼,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