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泽没想到严贡生的脸皮真厚,什么话在他嘴里都说得格外漂亮。
还“一见如故”呢,吕玉泽可没有看出来他三叔和这个豺狼一见如故。
一番辩白的话说完,严贡生使劲挣脱后面两人的钳制。靠近吕玉泽,弯腰附耳道:
“万事好说,大家熟人好办事。
若是吕公子对那小娘皮真有什么意思,待你助我一臂之力,事情了了,我把她软禁家中,到时候随吕公子怎么样都可以。
若吕公子今天想帮那小娘皮,反倒是误了吕公子的美事。”
吕玉泽有点糊涂,心里在想,自己站在美人一边,先收拾了你这个无赖大伯,不是轻易就得了美人的芳心。
我不收拾你就是轻的了,还指望我帮你对付美人,想屁吃呢。
吕玉泽真不是下半身动物,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两人争执,一边是千娇百媚的女人,另一边是猥琐恶心的中年男人。不用想,也知道该帮谁。
只要那个女人不是蛇蝎心肠,伤天害理。碰到了吕玉泽就是女人的福分。
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吕玉泽还是有这个信心的。一个小小的县城,池塘一样大小的地盘,还没有那飞天的王八,能让他另眼相看。
严贡生看这个暴躁的吕少爷有点迷糊,赶紧上前点拨。
“吕少爷,你想啊,假如今天在你的帮助下,小娘皮赢了。
那她是不是就把我五儿过继到二房,她成了二房的主人,我再也插不了手。”
“是啊,这不挺好的吗?我劝劝你省省心,净和一个娘们,还是你的弟媳较劲斗法,算个什么玩意?”
“我的吕少爷,你怎么听不懂好懒话啊,二房的事,以后我插不上手,是不是你这个外人更是挨不上边。
你还怎么想一亲芳泽?”
吕玉泽明白了,果然,跟着龌龊的人说话,只能往更龌龊的地方想就好了。
吕玉泽还想着和美人来一场发于情,止乎礼的精神恋爱的时候,这些龌蹉的人,已经想好了他和美人孩子的名字了。
“对啊,少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那个赵二奶奶有意思。
要不然就按照这老小子的意思办。
只是后面对上太夫人,夫人和喜儿,我可是没招,您得自己兜着。”
“办你个头,我只是单纯地欣赏美,这个影响不了我的判断力。
嗯,这么着。这老小子算计我吕家,你们几个往死里揍,揍完了就收工。
他们严家的事,我们不管。攀扯上吕家就是他的不对,只因为这个揍他。”
严家的事情就在严贡生的惨叫声中结束。
吕玉泽欣赏完美人,答应以后常来看看,实际上是一句客套话。
家里还有祖母、母亲、外公三座大山压着,他是蹦不出什么道道来的。
严贡生估计会在床榻上歇足大半年,不知哪个混账玩意一掌劈伤了他的喉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也就帮了赵二奶奶的忙,她顺利地把四岁的老五过继了过来。
把二房家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严家其余的四个儿子包括他们的老母,根本就不是赵二奶奶的对手。
生活中插曲很多,各家总是要过各家的日子。
缘法会让两个人再次相遇,也会让他们这辈子再也不能相遇。
总之一切朝前看,苦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崇祯二年四月二十六日,陕西大旱,礼部郎中马懋才上奏陕西的饥情。以他的家乡延安安塞县为例,“臣乡延安府,去年全年无雨,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蓬草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尽,则掘山中石块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饥民相聚为“盗”,与其坐等饥死,不如为“盗”而死。又烧人骨为薪,煮人肉以为食者,而食人之人,不数日即面目赤肿,燥热而死。于是,死枕藉,臭气薰天,安塞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不及掩埋者,又不知还有多少?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百姓又安得不相牵而为“盗”。而庆阳、延安以北,饥荒更甚。”
这是《备陈大饥疏》里面的一段原文,里面还有一段关于粪场的描写,实在太过惊悚残忍,不忍目睹。
这时候的陕西已经成了鬼蜮,隔着山西和北直隶、河南的山东地界,今年风调雨顺,日子倒是太平得紧。
傍晚出城,在城门口见到了俊俏的小神汉,吕玉泽的心情又变好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出了县城,太阳下山,长长的队伍打起了火把,驴叫狗吠声此起彼伏。大黄这次也是跟着出来了,只是没有什么它出彩的地方。
躺在敞篷的地排车上,随着吱嘎吱嘎的车轴声,看着满天的繁星,闻着只有野草芬芳的空气。吕玉泽的身心充满了愉悦,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做着spa。
吕玉泽的马车让给了一位贵客,他并不介意。在空旷无边的荒野中,躺在地排车上,有驴拉着,旁边有人徒步跟随。周围的光明只剩火把,既能感受大平原的荒凉和静谧,又能体会到人类的伟大。
这是一种挺玄妙的感觉,比在那逼仄的马车上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