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小时,黑色轿车下了出城的高架,过了跨江的大桥,驶离市区,开进了一条县级公路上。
公路两侧缀着些荷塘。一轮满月并七八颗星,洒下碎银之光,将亩亩荷花映的透白,好似秋夜里的霜。
又行了10来分钟,黑色轿车忽拐进荒芜的小道,扎进一片虬枝错节的林子。林中更阑人静,月华微透,三三两两的流萤在黑暗中熠燿而游。
“袁老,这不像是去虹星农场的路,忒僻静了”柳七七抱着昏昏睡着的白月婵,小心提醒道。
“柳小姐,这条路更近一点”,袁老很是绅士的回答。
白月婵丰腴的身子扑在柳七七怀里,头枕在她胸上。柳七七垂眼瞧了她恬静的脸,松开摸着裤兜里手机的手,捂在白月婵的眼上。同时,她假装无意地摁亮了小天才手表,点开了指南针功能,瞅见指针在疯狂旋转。
“噫?我的手表坏了,竟分不清方向了?”柳七七心中微微吃惊。
星云农村信用联社。又是星云,与手机录音里的星云团不知有关系没?柳七七有点紧张,生怕这一切与自己的凶杀案有某种关联。不过她又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多想了,自己梦游里说的疯话又岂会真的照进现实?
至于这条荒蛮的路和林子,柳七七觉得宇文极和袁老应该不会是什么变态杀手之类的。哪有歹徒会开着几百万的豪车,来迫害她这样的破落户少女。她太需要这笔钱了,想要尽快搬离那间死过人的小平房。所以她内心愿意相信上玄月工作室的人没有恶意,尽管他们几个人很古怪。
想到这,她放松下来,默默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舒服的座椅,单调的颜色,不久催着她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口水湿了胸口一片的柳七七醒了,发现车不知何时熄了火,而袁老和白月婵竟然不见了。没有路灯,车两侧是无尽的黑暗,萤虫也不见一只,耳里只有别枝的惊雀声和微弱的蛙声。
“小白!袁老!”她放下车窗,喊了一嗓,声音飘开没多远,便被黑林吞没。
“我屮,这俩人干嘛去了,这他喵的是哪?!”柳七七吞了一口口水,从车窗抻出半个身子,又大叫了一声:“袁老,小白,你俩是看对了眼,偷情去了嘛!还是要把这辆豪车送给我!你们死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黑林的深处立即迸出一串阴森森女人的声音:“死哪里,死哪里,去,去,去了 ”好似里面杵着许多个女人,在朝柳七七说话。
柳七七吓得一激灵,立即缩回车里,吁道:“这鸟林子居然能回声?!”
她掏出手机,想要打开地图,不行就跑路算了。倒霉的是,手机竟没电了。柳七七一脸黑线,自语道:“这不是恐怖电影里,女被害人遭遇不测的第一凶兆嘛!mmp呀!”
“巨蟹座果然2022年犯水逆,最近净遇到古怪的事!”柳七七蹬开车门,跳下了车,左右前后望了望,从路边摸起一块石头,缓缓地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叫唤:“小白,袁老,野地里蚊子多,你们回来吧,我可以坐副驾,后排让给你俩”,喊了几声,她自己都被逗笑了。
沉沉清夜,月亮笼在云里,像一盏即将熄灭的银灯。四周阴森,林中时有枭声。依稀可辨的四五株古树,枝干扭曲蜿蜒,似随时会跳来抓人而啖的鬼。
走了二三十步,月亮忽从云彩里跳出来,在头上露出半张脸,将这条小路照得白茫茫的。柳七七隐约瞧见,前面不远似站着个窈窕的女人,正背对着她。
“是小白!”柳七七喜上眉梢,欢喜地挥舞着手臂,跑了过去。
又一片乌云忽裹住了月光,柳七七的脚步僵硬下来,小白居然在光影恍惚间凭空不见了。她好似被符咒钉在了地上,揉了揉眼,心中发毛,犯起嘀咕:“是我花了眼,还是 ”
她左右瞅了,不见一个活物。
“还是闹闹鬼了!”
柳七七丢下石头,攥紧拳,一步步往后退。深觉还是车里安全些,大不了睡一觉,等天亮再说。她笃定回去,蓦然回首,又是一惊。
身后黑色的劳斯莱斯里,竟不知何时亮起了摇曳的微微光火。不是灯光,是火光,红彤彤的一团,在黑色的夜里跳跃。
“小白,袁老,你你们完事,回来了?”柳七七壮着胆子,颤抖着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她。
“鬼是怕光的,车里肯定有人吧?有个人悄悄摸进了车里 ”柳七七胆子大了一些,无论是谁,总比在野外看闹鬼强。她定了定神,悄悄又朝车走去。
越走越近,果然瞧见一个人影歪在车窗上,还冲她招了招手。
距车只有几步远,柳七七停了下来。她不敢贸然上车,车上的人头发很长,肯定不是小白。
“你你是谁!怎么跑我车上了?!”柳七七站好了马步,厉声问道。
“咳咳”车里的人娇喘了两声,是个女人。听声音,很虚弱。
柳七七浑身一松,心中叫道:“谢天谢地,是人就好!”
她又往前挪了两步,眼见路边躺着一根胳膊粗的枯木,立即弯腰去捡,准备当个武器防身。咏春拳的六点半棍和八斩刀法,她亦是精通的。
只是这根枯木冰凉如水,滑溜溜的,在柳七七手抓住它时,居然蠕动起来。柳七七愣了不到一秒,瘆人的寒气窜遍了全身,意识到自己握住的居然是一条黑黢黢的大蛇!
“哇!哇!”柳七七尖叫着,瞬间失去了理智,吓得像被炸药崩了一般,趿着的鞋甩飞到天上,屁滚尿流地跳上了车。
她最怕蛇了,也不管车里的女人是善是恶,抱着人家哇哇就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蛇蛇是蛇呜呜呜”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几年来期望有个妈妈保护自己的情绪一下宣泄出来。
被她箍住的女人,先诧异了一下,继而温柔地搂住了柳七七,吻着其满是汗臭味的头发,呢喃地说:“我原先的孩子都被妲己杀了,你想做我的女儿呀。乖闺女,妈妈在呢。”
柳七七六神归位,从女人怀里抬起头,借着微微火光,看清了女人的脸,吓得又缩在了另一边。
女人长发及腰,插着一支翡翠蛇形流苏步摇,美若天仙的脸有些惨白,单手挑着一支小桔灯,凄美的眸子正爱怜地看着她。
是雨巷中那一身古风装扮的女人。
柳七七大骇,难道是那死去胖子的姘头找上自己了!
“你你是找找我”柳七七结结巴巴,如果人家真是苦主,她感觉今晚自己就要去吃牢饭了。
熟料,女人伸出手来,摸着柳七七的脚儿,怜悯地说:“可怜的女儿,想来也是受尽了苦,穿戴如此寒酸,像个签了卖身死契的丫头。”
她叹了一口气,又说:“若是我的阿芜,能像你一样吃苦,也不会被妲己活活剥去了皮而死。”
女人的手冰凉似水。她剧烈咳嗽了两声,树莓红的嘴唇微张,吐出一口血来,殷红了雪青纱衣。
柳七七赶忙抱住她,轻抚她的胸口,叫道:“哎呀,姐姐,你生病了?额,感觉是受了内伤呀!你别再说什么‘我是你女儿’,‘你女儿被人杀死’的糊涂话了。我刚才受了惊吓而已,这就背着你去医院。“
“阿芜就从来不会这么对我,她被我惯坏了,一身大小姐脾气”,女人将小桔灯丢下,摸着柳七七的脸庞说,“你长得也俊,不若真做我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