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后来发生的事，小道长你也无法预测，没有什么需要愧疚的。”
说着，赵前程走出门外，沿着楼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另一边的尽头。
这里是重症普通病房，一个房间里安置着三、四个病人。
一个身材干瘦枯槁的老妇人，颤抖着身子缓缓跪在窗边，浑浊的双眼看着外面的天空，虔诚地祈祷。
“这位王婶的儿子，两个月前出了车祸，现在还没醒，为了救她儿子，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借遍了亲戚朋友，也还差两万的医疗费没还。”
赵前程有些木然地开口：“之前还有个中年女人也经常在这里祈祷，骨癌晚期，很久没来了。”
“医院的白墙，或许是世间见证最多虔诚祈祷的地方。”
赵前程突然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网上不是流行这么一句话么，所谓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小道长，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没错，但你也要知道，人是为自己而活，你也是爸妈的宝贝儿子，未来或许是哪家姑娘的心上人。”
“凭什么，你就是要为别人揽下一切，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没这个道理。”
陈牧自认为不是好人，但也不是什么恶人。
他做事顺应本心，求的就是心念通达，问心无愧。
可如今，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但做的不够，心中仿佛积郁了一股气，不得出。
“怪不得老赵老早就想让我下山看看。”陈牧自嘲一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
赵前程拍了拍陈牧肩膀，以一个兄长般的身份说道：“小老弟，很多事很多人，你是救不过来的，世道如此。”
“世道如此”陈牧口中喃喃，若有所思。
一人一鬼，就这样，仰望着医院外的天空。
许久，赵前程突然拿出手机，递给陈牧，“帮我拍张照片吧。”
这时，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从他们身旁经过。
“老婆。”赵前程轻轻唤了一声。
李梅有些茫然地转头，只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道士。
陈牧微笑致意，看着李梅远去。
赵前程赶紧跟了上去，陈牧不太好过于招摇，只得不急不慢地前行。
李梅来到无菌仓外，遥遥看着自己的女儿，正睡得香甜。
赵前程看着这一幕，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
他对着陈牧说道：“道长，就帮我们拍一张吧，我们一家。”
陈牧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我知道，我肯定是拍不出来的，就当重在参与嘛。”赵前程露出憨厚笑容。
陈牧点点头，为他们一家三口拍照。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一切都定格。
照片中，李梅隔着玻璃，温柔慈爱地看着女儿，在看不到的地方，赵前程站在无菌玻璃仓外，笑容灿烂。
赵前程看着手机里的这张照片，算得上是他们唯一的全家福。
至于之前给陈牧看的，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罢了。
“这张照片需要给你老婆吗？”陈牧突然问道。
赵前程摇了摇头，“不了，反正也看不到我，她们娘俩以后有的是机会拍照，她们以后的日子还长。”
陈牧转头，看见李梅手里紧紧握着编织好的平安符，口中喃呢着什么。
赵前程刻意走远了，不敢听。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对陈牧说道：“道长，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