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最终还是被彭措挂断了,四周安静得可怖,程航东一时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打开直播,发现天都黑了,旅途还在继续,单珠好像不愿意放过时间了。
程航东拨打了他以前的号码,蓉城的号码。可是那边显示停机,单珠早已不用了。
程航东想穿鞋,但是连外套都忘了拿。他慌乱地回头拿衣柜里的厚外套,抬起头又看见了护身符,把护身符也挂在了身上。
今天饭局上还喝了酒,那些战队的经理们恭维着他。
“年少有为”、“青年才俊”这些溢美之词,毫不吝啬地砸在他身上,赞扬着他未负青春,是新一代的创业楷模。
程航东捏着车钥匙,在门框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紧接着他扶在门廊边,深呼吸了几口以求冷静,清楚自己这种状态是不适合开车的。
事情不能再更糟了……
程航东挂着直播,又跑回床边拿了一个充电宝。听到手机里轮子滚地的声音和狂乱的风声,每次那些声音停下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会一紧。
他翻着通讯录,找到了人源比较广的旦增德勒,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程航东声音有点抖。
小旦增应该还在酒吧,那边特别吵。
“呀,程总想起我了啊?要给我带生意吗?”旦增不正经地玩笑道。
“你能不能联系到318的司机,或者朋友?”程航东确保自己咬字清晰,对方能够听清。
“哈?”旦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啊,什么时候?”
程航东急切地说:“现在,马上。”
“不是,明天就有,你等一下。”
程航东:“不能等,现在有没有能走的,多少钱都可以。”
旦增愣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有个朋友是开野车的,我经常让他帮带东西,我问问啊。”
西部应该很冷吧,趁着这会儿空隙,程航东叼着烟,塞了几件厚衣服进行李箱。
几分钟后,小旦增的电话回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朋友说500,只送到康城。后面的路有冰雪,挂链条伤车,他不肯走。”
旦增大概觉得两地之间大巴车也才一人一百二,所以收得贵了。
程航东略微一算,知道他朋友进去一趟最多能载四个人,现在却只有他一个。其实收费合理,更何况这是在晚上。
“我给一千,你让他立即来接我。”程航东夹着箱子出门,进电梯前说,“马上把定位发给你,你把他微信推我。”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改装过的丰田车开到小区外面,司机摇下车窗,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他反戴着鸭舌帽,一手扶着方向盘,不太靠谱的样子,向程航东摆头示意。
程航东自己装了行礼,迅速上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丰田车猛一下蹿出去,惊得他安全带都没系上。
“哥,急吗?”小伙子问道。
程航东惊魂未定地扣好安全带,这才说:“你开车,稳一点。”
“喔,知道你们这些老板惜命。”司机递了一片口香糖过来,“坐好了,嚼一嚼,就不慌了。”
他又猛蹬一脚油门,嘴里打了个口哨,说:“欢迎你上扎西的贼船,走咯~~”
丰田一开出蓉城市区范围,这个叫扎西的年轻司机就把音响开到最大,放起了手机里的劲爆音乐。
程航东被摇滚的节奏吵得脑仁疼,时不时还要敷衍几句话,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老板为什么那么急呢?是出了什么事呢?还是有几个亿的项目要谈?”
程航东只吐出了两个字:“找人。”
“哈哈哈哈,是不是你媳妇跑了?可以啊找了个我们那边的媳妇,就是娘家路有点绕,够你追的。”
程航东抿着嘴:“嗯。”
“还真是媳妇跑了啊?老板你看起来像个斯文败类,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程航东靠着后背垫子说:“不会说话你就别说话。”
扎西闭了一会儿嘴,还是忍不住,八卦地问道:“你媳妇漂不漂亮,得不得劲?”
程航东想了一会儿单珠的模样,惊觉到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忘却。
从十五岁没长开的黑瘦少年,到十八岁再逢时漂亮活泼的脸,再到生活在一起的百依百顺,告别时的目色,和禁|欲的居士。
“漂亮。”程航东只能说,“有劲。”
“哟~~”扎西侧脸瞧他的模样,起哄般怪气地说,“难怪让你这么魂牵梦绕的,大半夜的不叫人睡觉。老板啊,真情比金钱可贵呢——”
“别看我,看路!”程老板怒了,低头又看着手机画面,“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扎西又嘴碎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就自觉没趣不说了。
丰田车翻山越岭,他的驾驶技术极赋个人风格,颠得程航东直想吐。
“能不能换一种风格的歌?”程航东捂着头,实在忍不住说道,“别摇了!”
“老年人受不住了啊?你好弱。”扎西嘲了几句还是换歌单了,“黑灯瞎火的,那些歌提神嘛……”
音乐一转,果然变了相对比较柔和的前奏。
程航东听到扎西换的歌里有“吉桑顿珠”几个发音,他现在对“桑”、“珠”两字特别敏感,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歌?”
扎西答非所问,慢悠悠地说:“心想事成的意思,你们这些汉族老板不懂啦,很美好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