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星辰轮上旅拍已经变成了星辰轮滑,承接许多和自由式轮滑有关的项目。
第一批原产上鞋已经做出来了,适合中国人的脚部形状,销量还不错。
程航东在创业道路上越走越远,经历过很多坎坷和挫折,但有了同好者,和一个顽强的团队,他们总是能渡过难关。
程总从不忘本,每次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都会给程先生的邮箱发出一份邮件。
“程先生,这么多了年了,也不知道您有没有变更邮箱,会不会看见。如果您在国内的话,肯定能听闻轮滑圈的新闻,也会看见您最初投资的公司成长壮大了。”
“大学生创业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有幸成为其中之一,全是因为您当初的信任和交付。我知道八十万元对您而言不算什么,但您投注了我的梦想,如今我愿意按照比例将您列入公司股东名单。”
“程先生,有时候我会思考,天使投资或许是一种梦想和热爱的传递,也逐渐能够理解您当初的做法。所以我在创业圈中看见了那些有志气的青年人,也会像您一样,支持他们的梦想。”
吴迎龙如今也是旅拍部门的吴总经理了,他看见程航东在发邮件,便凑过来说:“程先生不回你,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别乱说话!”程航东揍了吴总一拳头,“你们部门得招财务了,别什么都要我来提醒。自己报到人力资源部去。”
“诶诶诶!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另一个大股东的?”吴迎龙被捶得一痛,不忿地说,“对那个股东那么尊敬,对我就颐指气使的。明天你换车,我不陪你去了!”
程航东又收了手,和声说:“吴总别生气,我这是帮您捶背。您比我了解车,得和我去看。”
“这还差不多。”吴迎龙噘嘴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看看勤俭持家的程总,要买什么车。”
程航东想也没想就说:“大众途锐。”
“程总能不能有点追求,又开大众?”吴迎龙翘着脚说,“你爹给你的帕萨特都破到不能再审了,好说歹说才换车,不换个更好点的吗?”
程航东:“认定了这个牌子,性价比高,怀旧。”
吴迎龙因为“怀旧”两个字原地愣了一下,停了摆脚的姿势。
他想了许久,才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吴迎龙试探着说:“你取关了单增,但我还有他的短视频账号,不知道是不是被盗了。”
“这几天我发现他在直播,一句话都不说。带着网友沉浸式朝圣,从海子山出发,磕头到冈仁波齐……”
“真的是用磕的,直播镜头绑在背后、起起伏伏,用身体丈量所有路程。”
程航东本来在电脑上看财务报表,闻声顿了一下,然后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他肯定地说:“没有被盗号,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他的阿爸阿妈,就曾花过一年多的时间,专门用来朝圣。”
吴迎龙不解地说:“这是每个信的人必须的吗?”
“不,只是个人选择。”程航东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又说起工作,“我给你向人力资源部报了招聘,过几天他们去校招,我俩面试一下新人。”
吴迎龙也不再提了。
程航东夜里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他确实念旧,所以房子和车都没有换。
格萨尔王的护身符还在陈列架上,他丢了许多单珠留下来的衣服、破轮子、生活用品,但不能丢掉护身符。
程航东站在格萨尔王面前,看见唐卡上的那个王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驰在山海之间。
忽然想起十五岁的单珠握着它,眼里含着泪花,送别的时候说:“我不能走出海子山,你带着我的格萨尔回去吧……”
程航东曾经以为,他走出来了。从人的身体,到思想观念。
他以为他们是一样的,就算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启蒙教育不同,母语不同。
程航东打开了短视频平台,他记得那么清楚,就算删掉了,也没忘记单珠的手机号、微信号、某音号。
稍微一搜都出来了,此刻太阳已经落了,高原上却还是白天,所以他还在磕长头。
镜头摇摇晃晃,一次次落下、起伏,远处的雪山越来越近,脚下的路却长到没有尽头。
下面不断滚动着弹幕,诸如“震撼”、“尊敬”、“加油”、“信仰的力量”,但也不乏一些争议言论——“有这精力干点啥不好?”
程航东看了半个晚上,陪他磕了几百个头,也还是没看懂的。
大概,像两个世界的人,不能用语言相沟通。
程航东在他的世界里进步着,事业蒸蒸日上,只是人终究是孤独的。
吴迎龙每天潇洒,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悲欢喜乐、时哭时笑,程航东觉得他精力真好。
一年半后,星辰轮滑的业务再次拓展,开了一个旅拍分公司,对接了国内多家极限俱乐部。
程航东给程先生发完邮件的一天,忽然收到一条来自圈内老朋友的消息,带着几个震惊的表情,下附一条链接。
“靠,居然真的有人比你还疯!”
程航东点开那条链接,差点觉得时空穿梭了。
那是一个叫“轮滑去跨山海”的直播账号,和他当初“轮滑去见布达拉”的账号如出一辙。
程航东仔细进去翻了一下,才发现是朝圣的单珠改名字了。
镜头依然绑在背上,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速度快了很多。背向布达拉宫、面向东方,不再下跪、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