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了,没事。”单珠给牧民解释完了,又转头安慰道,“叔叔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凿冰放鱼就是了,雪化了我去寺院里替叔叔供几盏灯。”
程航东阴沉着脸说:“可是鱼已经死了,放回去有什么用?”
“放了回去,能养水。”单珠拿起框里的镐子,寻找冰面比较薄弱的地方,准备开凿了……
“你要是提前跟爸说了忌讳,我也不至于在冷风里站一个多小时。”程万军跺了跺冻僵的脚,给两位牧民道了歉,然后对儿子这样说。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是所有他们族人都不吃鱼,我有个朋友……”
“那是你朋友而已!”程航东径直从父亲身旁掠过,拿着框子准备去帮单珠,“也不知道你懒了那么久,怎么会突然想做鱼给我吃。”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由于他走得太急,冰面裂开一道口子。
程航东霎时不敢动弹,朝脚底看去。
单珠本来就在冰面比较薄的地方开凿,那处裂缝迅速传导,转瞬到了他的脚下!
几乎是眨眼之间,单珠所踩的地方空落了,他倏然掉进冰窟窿里。
一切来得太快,程航东慌不择路,探手去拉,也一头栽进了湖水!
砭骨的寒冷席卷了他,身体一时无法适应,大脑一片空白。
程万军反应迅速,当即趴在冰面增大了接触面积,防止压强过大也掉下去。
他有过冰面救援的经验,极快冷静了下来,知道像程航东一样贸然伸手,只会造成三人一起掉下去的结果。
单珠浮出了水面,却没有东西可以稳住身子。
程航东却因为抽筋,逐渐偏离了点方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像是封印着寒冰,太阳穴痛到被针扎一样,视线也模糊了。
程万军是离岸最近的人,他开始朝岸边爬动。
等到可以触摸雪下的草地,他才站起来走到枣红马旁边,迅速把缰绳卸了下来。
程万军伏在海子边上,将绳索往单珠的方向抛。绳子砸在冰面上,但是长度有限,顶端已经离单珠很近了。
两人这才发现,程航东分明是会水的,却沉了下去没有冒头。
身上穿着的羊羔绒进了水,特别厚重。单珠三两下解掉腰带,直接丢弃衣服,然后用手肘猛然敲击封在程航东头顶的冰!
“先抓绳子,已经两分多钟了!”程万军心里比谁都着急,但他知道冰下是至少-10°的活水,人在里面四分钟,身体机能就会全然失效。
单珠逐渐感到自己没有了力气,只好伸手逮住绳索,另一只手尝试去抓程航东。
没料到,程万军猛然一下把他拉了过来!
那力道大得都不像是一个人可以使出的,程万军躬身提住单珠的毛衣,把人扔在了雪地里。自己蹬脱鞋子便跳上湖面,直接用身体砸碎了一截冰!
程航东沉在没有空气的地方,都快放弃希望了。
忽然感到周身水流骤变,无数的气泡滚动起来,好像被埋在夏日的冰雪碧里一样,他看见了父亲模糊的身影。
单珠马上会意,迅速把绳索打了一个套牛的圈,不断发抖,企图甩向那两个人。
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肌肉,浑身都在抽|搐,极冷的状态下呼出的全是白气,睫毛上也结了一层冰花。
几番尝试,绳子终于甩准了地方,被程万军抓住了。
这个总是像懒汉一样的父亲,却如同特种兵一样迅速稳住圈子,埋身把程航东圈在了怀里,再示意单珠拉扯。
单珠使不出全身的力气,身上衣服已经像盔甲一样,贴着皮肤冻得僵硬。
他拼命地拉动,可是被程万军砸开的冰面再次带来阻力,毕竟绳索的那头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程万军感到自己的身体机能也在失效,儿子却在冰水里泡了更久。
他蓦的恐惧起来,把手紧握成拳,不断砸击前方,阻止碎冰凝结。
由于刚才入水前除了衣服,程万军的肘部到手背都砸出了血。
程万军感受不到疼痛,渡到岸边先把程航东推了上去,自己才哆哆嗦嗦地勉力向上爬。
经历了突来的一遭意外,三个人都像劫后余生一般。单珠还好,程航东的嘴唇却乌青,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程万军挣扎着爬起来,抬手去摁压儿子的心口,做了心肺复苏,紧接着还想给他做人工呼吸。
程航东艰难地抬起手,挡住了他爹的脸。
“爸……我没那么容易死。”程航东嫌弃地转过头去,只肯看着单珠,话却是对他爸说的,“本来该在屋里烤火,都怪你……捡牛粪的兜子都丢了。”
那个竹编的框子漂浮在水面上,铲镐一样的工具已经沉了下去,海子表面再次结了薄冰。
“爸错了、爸错了……”程万军拿过一旁自己还算干燥的衣服,往单珠和程航东身上披,断断续续地说,“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找到这边。”
那件军大衣非常宽大,可以小被子似的把两人都罩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