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回来了就戴上耳坠?”
程航东看见一颗珊瑚珠镶嵌的耳坠在眼前晃着,他知道单珠的左耳上有一个耳洞。
单珠把东哥的手拉上来,放在自己耳朵上,让他摸着说:“我们这边的男孩子都要在左耳打个耳洞,是传统的一部分。”
动作间,身上的毯子从肩头滑落下来,可以看见他的模糊轮廓,像一只匍匐的豹子。
程航东的手也顺着耳坠落下来,还有心思抓着被子,断断续续地说:“别……冻到了。”
实际上两人都不冷,在数九寒天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单珠把程航裹在被子里,两个人像是同缩在一个茧里一样,俯身亲吻他。
“阿哥……”他轻轻喊,却分毫没有温柔的意思。
程航东就哼着说:“嗯。”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程老师……”单珠低哑地,贴在他耳边说,“我给你也,打个耳洞好不好?”
程航东还没回答,耳垂就被他的小虎牙咬住了,忙有些慌了:“得去县城里打吧,自己打容易感染!”
“好……我把最漂亮的松耳石给你戴,我自己磨的。”单珠的手放了下来,一边说着些绮梦般的耳语,一边又蛊惑着,“哥……好潮。”
程航东闷了一身汗,可一掀被就好像能沾到寒凉空气,羊绒里外是两重天地。
他沉在这种潮里,被风波抛到高处,又忽然如坠地一般回落到草野上,想起海子山孤单的溶洞。
那些苦恼的未来设想都被抛到脑后了,像是不被翻开的沉重经卷。
程航东执迷于当下,对待一场比赛一般享受着此刻的亲密无间。
荣耀和爱其实一样,最巅峰的只在那刻,却可以记得一辈子。
欢愉还很长……
夜色越来越浓,窗外开始簌簌落雪。
程航从未听过雪的声音,他在蓉城听雨、听雷,不知道原来轻盈的雪花也有响声。
木窗框上慢慢堆积着雪,屋内的热气凝结在玻璃,逐渐而成冰花。
怕冻到他眼睛似的,单珠起身走到桌案边上,把帘子从两边合过来,遮住了一个方框的景色。
他就站在那里,不着寸缕,唯有脖颈间戴着一条蓝红项链,红得像血。
单珠回来的时候满身冰凉,程航东想,大概永远忘不了这一天的温度和颜色了。
“你把大哥赶走,是为了我爸自在吧?”程航东搂着单珠,低声说,“但他走了,所有冬天的活就都落到你身上了。”
单珠把他的头蜷在东哥怀里,猫似的拱着说:“我们,不是也方便吗?”
他顿了顿,喟叹一口气:“这里的传统是大儿子当家,大哥注定一生留守在家族里。他没读多少书,因为家里需要人挣钱。我读书,哥哥以前打工供养我,现在当家。我回来了,想让他出去玩玩……”
程航东听得心里不是滋味,问道:“就没想过改变吗?人都是自由的,牛可以卖,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变了,也没有变。”单珠轻轻地说,“牧人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你所说的自由,因为我们在牧场,也以为自己很自由。现在大哥经营民宿,还开通了短视频账号,更新日常生活,直播带货。他挺享受当下的,不必变了。”
程航东忽然觉得说多了一些,他无权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单珠闭着眸子想了一会儿,许久才再次开口说:“我曾经,就像没有爬出过天井的青蛙,觉得归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现在……我通过你看见了外面的世界,也懂了你。”
“我也在,学着懂你,和你的文化。”程航东安慰似的把手放在单珠的后脑上,揉着他的头发,“我想爱你。”
“我爱你。”单珠肯定地说着,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再次仰起头,又把东哥的脸也拉进了被子里,无限的情愫都化在亲吻中。他吻着他,怎么也不够……
程航东趁着机会,一瞬间翻到了顶上!
“哥?”单珠问。
程航东眯着眼说:“真的下雪了。你明天不用早起,不用放牛吧?”
单珠:“……”
东哥还没继续,隔壁房间忽然传出程万军睡着了打呼噜的声音。
电钻一样的呼噜一声比一声大,两人方才都是特意没有发声的,也试验过隔壁根本听不见。
为什么程万军的呼噜穿透效果这么强啊?!
程航东什么兴致都没了,一拳砸在枕头上,狠狠瞪着墙壁。
单珠适时地劝着说:“阿哥别生气……戴耳塞睡觉吧,我准备好了。”
最后两人只能戴着不舒服的隔音耳塞,一觉睡到天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