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措大哥走后,程万军彻底没有了顾忌,开始了他田园牧歌般的假期生活。
程叔叔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给啥吃啥,从不挑食,但也从来不会进厨房洗碗或者做饭。
暖天他会捧着一本百年孤独,在院子里晒太阳,时不时欺负一下花花草草和各种动物。
冷天就躲在屋子里烤火,嘲笑单珠英语发音不标准,或者吐槽他儿子四万多字的创业计划书做得幼稚。
可怜程航东,娇生惯养长大,从来没有干过活。本以为自己可以帮一下单珠,结果对方没怎么让他帮。
光是伺候爹,就够了。
“水凉了水凉了!程航你烧的开水呢,怎么还没提过来?”
程万军在浴室里嚷嚷了起来,白天太阳能热水器烧的水已经被他用光了,程航东又在钢炉烧了一壶,给他提上去。
“爸你能不能别天天洗澡?这里条件有限又不出汗,也不脏,可不可以将就一下?”
“你提一下水怎么了,还锻炼身体。”程万军大喇喇地说,“一壶水都提不动,还当什么男人?”
程航东气得咬牙切齿,连说话都变了声调。
“这是提水这么简单的事吗?火不用烧吗?我们俩住在这里给单珠添了够多麻烦了!你多洗一次澡他就要多砍柴、多捡牛粪,这么冷的天,你去试试捡牛粪的感觉?”
程万军猛然拉开浴室门,冻得一哆嗦又缩了回去。
“试试就试试,还能出去遛遛。”程万军不屑地说,“单珠早晨引牛出去,天黑又要收牛回来。你不也没跟着他去?一天天就知道弄你那破玩意儿,弄出什么名堂了?”
“要你管!”程航东丢下茶壶就朝楼下跑,“晚上睡觉别打呼,房间隔音不好!”
今天单珠回来得晚,应该是牛走丢了,数不够又找了一阵。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航东笨拙地蒸了昨天包的牛肉饺子,烧好了热腾腾的酥油茶等着他。
单珠一进门,冷风顺着帘子也卷了进来。
他看见程万军不在客厅,丢下手套就抱了迎上来的程航东,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程航东觉得嘴上一冰,雪风太冷了,单珠冻得鼻尖微红,脸颊也冷冷的。
他用自己的脸给他暖着,瓮声说:“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了。”
“好哥哥,想吃你。”
单珠在程航东温柔的声音里竟然生出了几分错觉,他以前总羡慕邻居哥哥家有嫂子,一回家就有热菜热饭,而他常常去蹭饭。
现在,自己也有一个暖着茶在家等他的人了。
单珠拿脸颊蹭了蹭程航东,又腻歪地说:“一起吃。”
“我和爸吃过了。”东哥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伸手烤着火说,“但我陪你吃。”
两碗热茶下肚,驱散了冬季的寒凉。
单珠嚼着牛肉包子,看了看手机说:“明后天有雪,不出去放牛,喂干草。我也正好多劈点柴,怕下雪的时候停电,不够暖和,家里的水管子会冻。”
“水管还会冻啊?”程航东从没想过这些。
“水管会结冰,冻死了就用不了了。”单珠指着窗户外面那个独立厕所说,“要是冲水的卫生间不能用了,就得去旱厕。哈哈,叔叔不习惯吧。”
“管他呢。”程航东拿烤热的手去捂单珠的脸,揉着他说,“我装了两个热水袋,特暖和。都在我们被窝里……”
话音未落,楼梯口子传来程万军的声音——“年轻人火气旺,要什么热水袋?我拿了!”
程航东赶紧收回自己的手,责怪地喊道:“爸?!”
“你们俩一起睡还要热水袋,我一个孤寡老人都没有热水袋。”程万军倚老卖老地说,“晚安咯~~”
程航东不忿道:“爸是没热水袋,但单珠把唯一一张电热毯给你铺上了,本来该是我们房里的!”
说完这话他就发现单珠在偷笑,又不满道:“你笑什么?”
“我是觉得,叔叔挺可爱的。”单珠探头,把额发和程航东的抵在一起,低了声,又说,“还有你说,我们。我们的被窝、我们的房间……”
那是单珠的房间,自从乔迁新居以后,只住过他一个人。
他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漂亮整洁,铺着雪白的羊羔绒毯子,书架整齐、小床柔软。
程航东哪里都不想去,就和单珠住在一起。
这里成了他们的房间,每天睁开眼都可以看见那双曾经的速滑鞋。
虽然破旧了,却被擦得很干净,能抱进被窝的那种。
有一天单珠握着程航东手,把他贴在自己心口的伤疤上,然后给他讲伤痕是从哪里来的。
程航东想起上一次,还没有表明心意的单珠告诉他——“这是我舍不得磨平的勋章”。方才感受到这份感情的厚重,而不是他起初以为的临时起意。
夜里他们在温暖的小房间里共眠,单珠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程航东偶尔会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也是那样积极而鲜活,现在……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