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航东是城里人,没煮过的牛奶在肚子里打滚,其实喝不得直接生饮的牛乳,反而更难受了。
两个人、一头牛,踢踢绊绊,许久也只走出了几里路。
程航东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虚弱地说:“把我留在这里吧,你去村庄里找人,或是车,然后来接我。”
少年单珠插着腰,面颊上的高原红似乎因为生气鼓了起来。
“你以为,草原上,只有牛羊和犬鼠吗?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
他一句话断了几次句,几乎是用词汇组起来的,但人却很恼火,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
“而且,路没有!什么车子?都要用脚走!”
程航东大概听明白了,草原上还可能出现别的动物,不能安心把他丢下,怕他陷入危险。
最近的村子里也没有路,所以根本就没有车,两人只能走过去。
可是,时近傍晚,快天黑了。
程航东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不适。
单珠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更卖力地艰难前行,又翻了一片丘陵……
夜色降临,月朗星稀。
小牦牛腿上的伤口还挺严重,因为单珠要背程航东,不能扛牦牛。
所以它一路走,一路都在流血。这一点被单珠忽略了,他们闻不到的血腥味会引来其他食肉的野兽。
夜里在草原行走,是极为危险的事。正是因为如此,单珠才不断地催促着程航东。
可终究是晚了,单珠朝后看的时候,注意到远远跟随的雪原狼,霎时握紧了手中的乌朵绳子。
如果只是碰到,人和狼互相不招惹对方,因为对彼此的惧怕,往往都能平安散去。
可这狼不只一匹。
远处草原起伏间,另外几头狼纷纷冒头。
狼的眼睛在黑夜里闪出宝石一样逼人摄魄的光,眨动间更近了,开始朝他们试探性地踱步而来。
这群狼可能是饿疯了,也可能是精明地看了出来,受伤的牦牛和两个不太具备威胁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单珠摇晃着程航东,侧眸时只见这个哥哥眸子半阖,又是在半昏半醒间,根本不具备行动能力。
他退后时,有一头大胆的狼,忽然开始奔逐,跑几步顿一下,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单珠从地上拾起一枚大小合适的石头,裹在乌朵里面精准地甩过去,打到狼面前的地面上,提醒它不要靠近。
那头狼没有退却。
后面的几匹也跑了几步,越来越近……
生长在草原的少年懂得自然法则,狼伤人的事件年年都在出现,群狼可能撕碎他们。
单珠面临着取舍。
如果分开逃跑,群狼可能分别追来,不放弃任何的机会。
为了保住程航东,他只能选择丢弃小牦牛。
短暂的时间里,单珠深吸两口气,胸口有抽|动一样的疼痛。
他果断地把白脸小牦牛放在原地,并用腰带打结捆住了它的腿。
单珠面向狼群,手里的石头和绳子不敢放开。肩背上扛着程航东,一步、一步,尽量不显慌乱地朝后退。
他亲眼看见牦牛被扑住,因为他而不能逃跑的小牦牛被撕破了血肉。
狼群啃食着他很喜欢的小牦牛,即使温顺的幼崽也会在临死之际发出可怖凄厉的惨叫。
单珠在牦牛的叫声里近乎崩溃,信仰的精神面临坍塌。
万幸,雪原狼很知足,没有追逐他们两人。
单珠退到消失在狼在视野里,才敢带着程航东稍微走快一些、再快一些。
一边走,一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