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珠走得很早,赶上了康城车站唯一一班回鹏城的车。
他在傍晚时分,又搭乘了许久的打野车,才到达位于牧民新居的家,阿哥还在逮着牦牛打预防针。
牛圈里尘土飞扬,那些牦牛踢来跳去,极不配合,一个人难以制服。
单珠的亲哥名叫彭措,是一条壮实魁梧的汉子,说当地话,嗓音粗糙。
“本来我一个人多耽搁几天也可以,但看到天气预报上要降温了。有些牛打晚了不好,才说你有空尽量回来一下。”
“我回来了,哥今晚可以早点睡了。”
兄弟两人都很理解对方,他们小时候虽然经常打架,懂事以后却永远都是互相帮扶的。
单珠甩下行礼,也顾不上身上衣服干净,牦牛毛发很脏。当即扑到了牛群里,蛮横地逮了一头大的。
每打完一只,彭措会在牛角上系条绳子做标记。
还没有标记的牛都是不太听话的,单珠左挨一脚、右撞一下。不一会儿就糊了满脸的风沙,已经在地上扑爬滚打几圈了,一身的碎草。
天黑后,他累得瘫在干草上,这才有空掏出手机看看,程航东他们去哪里了。
群里发出几张合照,几个人已经到达折多山顶,在雪里疯了一会儿,玩得还挺开心。
又过了一阵,出现一张吴迎龙在吉普车里吸氧的照片。
白天玩得太嗨,看来是后来头疼了,出现高反现象。
单珠继续朝后翻,在程航东的单人照上停留了很久。
东哥看起来不太开心,独自站在雪山之巅,只留了一个颀长的剪影,仿佛融入了天地的布景画中。
单珠看着、看着,一头小牦牛还没睡觉,顺着手机光源凑了过来。
小牦牛的绒毛还没长长,角儿也很娇小,有点白牦牛的基因,脸颊是白色的。
单珠想起了他和程航东一起从土拨鼠坑里拔出的那只牛。
如果还在的话,应该已经长得很壮了吧……
……
“哥哥,你别晕啊!”
少年单珠拔着牛的前腿,却见程航东昏昏沉沉地伏在了牛背上。
本来都救出来了一些,可是他这一失力,一人一牛都跌了回去。
十五岁的单珠缺乏医学常识,他放下牛蹄子查看程航东,看见他的头上已经没有血迹了,便找不到人晕厥的原因……
“也没流血了啊,难道是太饿了?”
单珠朝后望去,山野间分布着他家散养的牛,已经两天两夜没归圈了,而他带着的东西,也早在山洞里吃完了。
程航东的破包里有一个水壶,单珠拿着水壶去找了一头母牦牛。
然后,端着牛奶回到了程航东身边。
他把这人艰难地搬到一片还算平整的地方,捏开他的嘴巴,把牛奶往程航东嘴里灌。
程航东呛咳了两声,又是半昏半醒的样子。
他自己拿着水壶小口小口地喝,单珠便一个人去弄小牦牛。
后来才发现,牦牛的脚伤到了,因为陷在洞里太久,还被石头划伤。
“现在好了,要带着你们俩一起去村上了。一个去卫生院,一个去畜牧所。”
单珠右肩上搭着程航东,把走不动的这个人近乎半扛在了自己身上。
左手还得牵着牛,他把腰带打了个活结,系在小牦牛的脖子上。
这头牦牛是他看着阿妈接生的,才几个月大,有很特别的白脸,远远看去似乎在笑。
单珠很喜欢它。
程航东意识不清醒,却也知道两人素昧平生,这少年完全是凭借善意在救他,不然他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
“哥哥你能不能走快一点,撑着点自己。”单珠肩头酸痛,体力再次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