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音从老宿舍楼里出来,漫步在校园里。
她这一生没有感受过学校的氛围,唯有幼时在私塾外偷偷看过几回先生讲学,那时她最大的渴望就是能进去听一堂课。
如今的学校与当年的私塾天差地别,但教书育人的气息一样的浓厚。
若是可以,她还真想投胎成一个凡人,跟这些学生一样长大,过平凡的生活。
走到一处雕塑下,她抬头一望,大理石雕像上坐着一个人,而她刚刚竟毫无察觉。
那人也发现了她,一双布满阴翳的眼睛看着她,死气沉沉的。
一个十几岁的小子,眼神何以如此犀利怪诞,让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
虽然翡音并没有被吓到,可心里却还是感到震惊。
这少年眼中有故事,他的故事一定充满了血腥、杀戮与绝望。
少年坐在石像上,黑沉沉的天仿佛压在他瘦弱的肩胛骨上,他一个人撑着不属于他的天空,年复一年咀嚼着孤独的滋味。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忽然出声。
翡音暗暗心惊,这少年洞察人心的本领亦属高强,却甘愿在一座小城的中学里像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上学,在道内寂寂无闻。
“我想听,你就愿意讲吗?”她问。
“我愿意讲,你要用什么换呢?”少年反问。
翡音一笑,喉音如翡鸟轻鸣:“你不讲,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呢?”
少年一怔,从雕像上跳下来,认真地看着她。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
“那么,我来做第一个这么问你的人。”翡音放慢了嗓音,怜惜道。
少年移开目光,竖起了一身的尖刺:“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吗?”
翡音灿然一笑:“那就看你的故事值不值得了。”
少年慎之又慎地打开眼窗望进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欲望的湖水是那么澄澈空明。
“好,你可以看。”
他走近一步,幽深的漆瞳缓缓扩张,如一面水镜泛起涟漪,波平之后,荒诞之景重现银海之中。
十多年前,婆煦岛。
黄金海岸夹着碧绿的丛林,渔船一排排搁浅在沙滩上,碧波在不远处与海鸟嬉戏,要等到日出日落的时候才会派出潮汐拥小船漂入大海。
这里的岛民生活简单而富足,他们住着舒适的吊脚小楼,过着温馨的生活。
整座小岛只有两个用来停靠大型船只的港口,港口每天都会送来或接走一大批游客——婆煦岛虽小,却是个风景秀丽的旅游胜地,尤其受到度蜜月的新婚夫妻的欢迎,当然,别的来度假的游客也络绎不绝。
小小的婆煦岛,全靠旅游业的支撑。
褚白,就是在婆煦岛上被人捡到的。
听捡到他的阿婆说,那时正是婆煦岛一年四季中游客最多的时候,岛上的垃圾箱都堆满了,当地政府每天都要安排岛民清理垃圾,阿婆就是在清理码头的时候从垃圾桶里捡出了他。
据说他被装在一个染血的塑料袋里,浑身青紫,哭声很小,看起来都快断气了。
阿婆把他抱回家,找邻居要了点奶粉,冲泡后喂给他,他竟然活下来了。
婆煦岛的游客来自世界各地,且来去匆匆,警方也找不到丢弃褚白的人,阿婆心疼孩子,决定在没找到他父母之前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