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这样的,在下认为,陛下有无子嗣……并非臣子应该关心的问题,即便有人对兴王府颇有微词,以为就此生出不能有的心思,也跟兴王府无关……当下兴王府更应低调处置,朝局风平浪静,对兴王府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唐寅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但袁宗皋却明白是怎么回事。
兴王府中有着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相当于皇储,所以才会被朝廷中人关注,有好事者想以攻击兴王府来换取皇帝以及太后的认可。
此等时候,兴王府更应该低调谦卑,无惊无险混到皇帝挂掉,把皇位真正拿下,才算大获全胜。
现在当出头鸟,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袁宗皋点头:“看来伯虎与我的意见相近,这几年朝廷多番给王府找麻烦,也幸亏王府早有防备,才不至于出乱子……王府越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越让人担心!”
唐寅赞同袁宗皋的意见。
言语间二人有了共识,认定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府应戒骄戒躁,不能争当出头鸟,以此来压制喜欢冒进的张佐。
明着不说,但唐寅大概明白就是这么个事。
……
……
当晚。
蒋轮邀请唐寅去喝酒,唐寅出奇地没有赴约,而是到了西院宿舍,见到正在埋头写戏本的朱浩。
“你还有心思写戏文?未免太过放松了吧?”唐寅先让京泓在里面继续温习功课,把朱浩带到院子里,轻叹着说了一句。
朱浩道:“劳逸结合,写文章不是一天两天一蹴而就的事情,更多是要靠平时的积累,唐先生曾经考中江南解元,应该明白其中关节……”
唐寅没说什么。
即便以他的才华,也是临近三十岁才考中解元,但在名利场上也只有那一年风光,次年就被打回原形,从此一蹶不振。
作为当世名闻遐迩的才子,最理解“有才华但无法进学”的痛苦,不是你的名气大,在考场上就能无往而不利,写文章好坏是一方面,关键要看考官对你的文章是否欣赏,以及阅卷官的心情,还有你当天临场发挥……
文无第一。
唐寅道:“今日袁长史找过我,说及有关兴王府今后处世策略……”
唐寅直接道明来由。
在朱浩面前,他觉得藏掖反而不如直说,有时候就算他不说,朱浩也猜得到,那不如坦诚实在一点,该说的都说了比较好。
朱浩一边听,一边搬了两把小板凳到葡萄架下,与唐寅同坐。
唐寅讲完,不等朱浩发问,直接说明自己的见解:“此等事上,我赞同袁长史的意见,波澜不惊才是当前最好选择。”
“呵呵。”
朱浩的笑声有些大,对唐寅来说有那么几分刺耳。
“你不认同吗?”
唐寅觉得,这次你小子总该说跟我的意见一致了吧?
以你小子的狡诈,不会觉得兴王府应该高调?
朱浩问道:“唐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一天……今上突然驾崩,你觉得皇位传续,由谁来决定?”
“嗯?”
唐寅皱眉。
朱浩讲道理,素来就是设身处地,不跟你玩虚的。
唐寅仔细思索:“当今陛下春秋鼎盛,恐怕不会立储,一旦暴毙,将由阁臣与皇后、太后等议定。”
由于只有师徒二人,唐寅也就据实而言,并没有顾虑什么大不敬之言。
朱浩点头:“那你觉得,那时候世子要承袭皇位,最大阻碍是什么?比如说阁臣跟太后等人有何顾虑?”
唐寅从未思考过此等问题,一时间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唐寅才道:“说来听听。”
朱浩道:“我认为,一切就在于一个名正言顺的问题……要看太后以及朝中重臣,尤其是阁臣的意见。你觉得呢?”
唐寅听到这里,若有所悟。
“所以你认为,若是兴王府没有辅国安邦的好名声,朝廷中谁会认可兴王府并推举世子上位?”唐寅问道。
朱浩微笑着点了点头:“低调做人,那是儒家为人处世之道,涉及皇位争夺,显然不合时宜,如果你连争都不去争,凭什么让朝臣把大明基业交给你?不过你我此等时候商议……此等大事,有些杞人忧天,当今天子未届而立,说这些未免早了些。”
唐寅却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事情得提早布局,不然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
朱浩笑道:“只要兴王府有威望,一旦陛下驾崩,大臣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兴王世子,并极力向太后推荐,这才是对兴王府最有利的事。
“至于什么低调做人……你低调到最后,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什么好事朝臣都想不到你,如此低调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