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忠双臂紧抱着郝氏玉兰渐渐冰凉的身体,枣红马在崎岖山路上疾驰。夜风呼啸,吹不散身后恶虎庄冲天的火光,更吹不干他脸上的泪水。
\"二嫂,坚持住!前面就有村庄!\"施忠声音嘶哑,却听不到怀中人任何回应。
一支冷箭突然从黑暗中射来,擦着施忠耳际飞过。他猛回头,只见山坡上十数支火把如毒蛇般蜿蜒追来,领头之人白面短须,正是二哥濮天雕。
\"三弟!留下我夫人!\"濮天雕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痛。
施忠心如刀绞,却不敢稍停。他双腿猛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速度又快三分。山路一转,前方出现一条湍急溪流。施忠毫不迟疑,策马跃入水中。
冰凉的溪水没过马腹,溅起的水花打在郝氏苍白的脸上。施忠忽觉怀中人微微一动,连忙低头。
\"二嫂?\"
郝氏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双眼。她的嘴唇已呈青紫色,声音细若游丝:\"三弟放下我你才能逃出去\"
\"不!\"施忠斩钉截铁,\"施大人府上有神医,定能救你!\"
郝氏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一块温润玉佩,塞到施忠手中:\"交给你二哥告诉他我从未怪过他\"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施忠只觉怀中身体突然沉重,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二嫂——!\"
施忠的悲呼惊起林中夜鸟。他紧紧抱住郝氏余温尚存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溪水对岸,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
\"施忠!还我夫人命来!\"濮天雕的身影近在咫尺。
施忠深吸一口气,将郝氏遗体轻轻放在岸边一块平坦岩石上,整理好她的衣衫,又解下自己的外袍为她盖上。做完这些,他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二嫂,施忠对不住你。他日必手刃真凶,为你报仇!\"
说罢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岩石上安详如睡的郝氏,咬牙冲入对岸密林。身后传来濮天雕撕心裂肺的哭喊,施忠没有回头,任凭泪水在风中飘散。
恶虎庄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照在焦黑的断壁残垣上时,武天虬站在庄门前,左眼缠着渗血的布条,面容扭曲如恶鬼。
庄丁们噤若寒蝉,无人敢靠近这位暴怒的庄主。昨夜那场混战中,一根燃烧的房梁砸下,武天虬虽保住性命,却永远失去了左眼。
\"大哥\"濮天雕抱着郝氏的遗体从晨雾中走来,脸上泪痕未干。
武天虬独眼中射出骇人凶光:\"施忠呢?\"
\"逃了。\"濮天雕声音嘶哑,\"我追到黑水溪,只找到玉兰\"他说不下去,将脸埋在妻子冰冷的肩头。
武天虬一拳砸在焦黑的庄门上,木屑纷飞:\"好个施忠!好个施不全的走狗!此仇不报,我武天虬誓不为人!\"
濮天雕轻轻放下妻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大哥,昨夜事发前,青龙会的信使送来这个。\"
武天虬一把抓过信笺,独眼快速扫过上面内容,狰狞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可怕的笑容。
\"天助我也!青龙会已决定对施不全下手,邀我们共襄盛举!\"他转向濮天雕,\"二弟,夫人之仇,我们十倍奉还!\"
濮天雕却没有立即回应。他凝视着妻子平静的面容,手指轻抚她眉间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他为她挡下一刀留下的。
\"大哥,\"他忽然开口,\"昨夜玉兰临终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武天虬不耐烦地挥手:\"那贱人吃里扒外,死有余辜!二弟何必——\"
\"大哥!\"濮天雕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她毕竟是我妻子!\"
武天虬一怔,随即冷笑:\"怎么?二弟莫非对施忠那叛徒还念旧情?别忘了,是他害死了弟妹!\"
濮天雕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摇头:\"不,是施忠带走了玉兰而玉兰选择了跟他走\"他声音越来越低,\"我想知道为什么\"
武天虬重重拍在他肩上:\"糊涂!那施忠给弟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二弟,当务之急是联系青龙会,共谋大事!\"
濮天雕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他俯身抱起郝氏,向庄内走去,背影说不出的孤寂。
三百里外,一片原始密林中,施忠踉跄前行。他的左肩插着半截断箭,鲜血已浸透半边衣衫。从恶虎庄逃出后,他遭遇了三波追兵,虽都侥幸脱身,却也受伤不轻。
\"再坚持十里就到官道了\"施忠咬牙对自己说,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忽然,他脚下一软,重重栽倒在地。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清脆的铃铛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这里有个受伤的官差!\"一个少女声音惊呼。
施忠努力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袭鹅黄衣裙飘然而至,随后便陷入无边黑暗。
当施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床榻上,肩头伤口已被妥善包扎。房间简朴却洁净,窗外鸟语花香,全然不似险恶江湖。
\"你醒了?\"一个清丽女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