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搬什么搬?我老太婆住得好好的,个把刺客算什么?我还怕他们?!”
祠堂偏僻,死角也多,为防万一,苏唳雪命含章将老夫人送回正屋居住,这样跟西院离得也近,护卫起来比较容易,也更保险。
可威风凛凛的老夫人认为,这是将军府对宵小之徒的妥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老夫人,您消消气儿哈……”
面对将军府最高辈分女主人的淫威,苏家暗卫统领就像个小跟班儿似的跟在后头,点头哈腰,忙不迭地赔不是,“事发突然,您老就听将军一回吧,将军也是为了您安全着想……”
除夕夜的刺杀,敌人派的是死士,一个舌头都没抓到。
但含章还是从尸体上找到一丝端倪——那些刺客,剃了头发,换了衣服,甚至连耳洞都打了,一个个伪装成契丹人的模样。可他们并不是契丹人,甚至也不是吐蕃人或回纥人,而是金吾卫。
通常,金吾卫们会用一种松油养护武器,气味极其特殊,也极淡,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
但含章可以——他来自那里。
鉴于此事太过敏感,将军命他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老夫人和公主。
此时,苏老夫人正杵着乌铁枪,望着被刺客祸祸得百废待兴的院子,眼角直抽抽。
长孙家大小姐,生来高贵体面,十年前她还没撂挑子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哪处不是井井有条?现在可好,蜘蛛网都快爬人脑门儿顶上了!
尤其是东院——
“瞧瞧!这还是人住的地儿么?跟个山洞似的乱糟糟的,要啥没啥!这墙皮……还掉渣?!——含章,你你你,现在就去军营把他给我薅回来,我倒要问问那小子是喝西北风活的吗?”
苏家老夫人的唠叨,杀伤力比白狼军团的钢刀还恐怖。含章实在无法,只得去军营找将军求救。而当最后一线天光被地平线吞没时,喝西北风“神活”的家伙终于一身水一身泥地出现在了大门口。
南宫离头一个发现她——“你你你……你咋啦?掉坑里啦?”
“没事,刚回来的时候,骑得太着急。”苏唳雪扑打了一下,周身乌突突腾起一大团灰。
“咳咳咳……妈呀!好了好了,你别扑腾了,赶紧去洗洗!”
黑衣黑甲的人想了想,去水房打了一桶水,兜头就要浇下去。
“停!”南宫离眼珠子都要惊掉了,赶忙上手拦,“大冬天浇凉水,你作死啊?!”
“没事,以前都这样。”
行军打仗,一身血一身泥是家常便饭,大家都一样,没那么多讲究。
然而,这些跟娇滴滴的小丫头说不通。小公主死活不同意,踮着脚尖,趴到她身前,掏出手绢一点儿一点儿地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吩咐仆人们去烧热水。
苏唳雪无奈:“殿下,真不用。东院也没浴房,您叫他们烧热水放哪?”
“东院没有,西院有啊。”女孩子一笑,拉着人,带到自己的浴室,“放心,我不偷看。”
下人们立刻忙不迭准备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忍不住笑——
公主殿下真乃女中豪杰,这不明摆着要大将军洗干净了,好去侍寝么……
黑衣黑甲的人被俏生生的小丫头和一堆带色儿的目光搡进雾气腾腾的屋子,瞬间傻眼。
女孩子爱美,不仅闺房花里胡哨,连浴房也不肯凑合半分,大大的水池被花瓣、香叶填满了,朦胧缥缈宛若仙境。
如何分辨她尚在人间呢?
旁边,有一大堆布娃娃……
“殿下,这也太奢侈了。”她皱眉。
小公主抿抿嘴,柔声道:“是么,可我怎么觉得还不够——我说过,要给你盖一栋黄金的屋子。”
冷峻的人忍不住笑:“那臣岂不成祸国妖妃了?”
“妖妃就妖妃,我把你藏起来,以烈火来守,谁都别想伤害你——谁都别想。”
那双如妖的眼睛,透着凌厉的色,比离火更炽烈。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伤,竟会令这个人十年前一病不起,连她都不得不赶走。
当初,母后临死前也是这样,疾言厉色将她骂走,连最后一面也不让她见。
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