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淮南军还被挡在三十里开外,连人影都望不见。
每天,层出不穷的问题像跑马灯一样,在平帝仅有的一个老迈的脑袋里不停旋转跳跃,他用仅有的两个手轮流去接这些球,拼尽全力不让它们掉在地上,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铁火炮!”
“隐蔽!”
慌乱中,一名金吾卫光顾着抱着脑袋逃命,连刀也脱手丢了。
苏唳雪回过头,一声断喝:“把刀捡起来!”
小金吾卫愣了愣,又抱着脑袋把刀拾了回来。
“抱着头干嘛?还手啊!”乱战之中,她替那孩子险险格住敌人凌空一刀,斥道。
“我不会……”
小金吾卫缩着身子窝在墙根儿,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分辩。
“你!”她无语。
这都招了一帮什么宝贝?!
“趴下!”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
黑衣黑甲的人大吼一声,压着那小金吾卫的脑袋,将人直接踹到地上,抽出腰间短匕,枪杆撑地,一跃而起,斩入敌人脑壳。
“退!退!退——!”
好多人坚持不住了,开始想后撤。
“不能退!”她厉声喝。
血与火,战与乱,生与死,这帮生瓜蛋子显然还没做好豁出去一切的准备,一接敌就怕,对方还没怎么着,就先自乱了阵脚。可敌人一轮进攻还没被完全打下去,现在撤,还不得被人家追着屁股后面,杀个片甲不留。
苏家的将军,脾气逆天大,连他们霍头儿都不敢惹,金吾卫们没办法,只好又硬着头皮招架起来。
扛过最难的时候,情况渐渐好转了一些。
“呃!”
突然,她背上不知被谁蹭了一刀,蜂蛰一样痛。
回头一看,竟是跟乌铁拖长相酷似的一员猛将。
“在下乌铁头,来会会苏将军的断魂枪。”
无论从块头还是力气上,他都远胜弟弟乌铁拖,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几乎已经像个魔物了。
所有人都被骇住了。
苏唳雪眼眸沉了沉,抄抢而上。几招过后,七尺长枪破空而起,只听一声凄怪的枭唳,那半人半妖的魔物被瞬间一劈两半,霎时,黑水四溅。
谁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
“乌将军?乌将军死啦!快逃啊!”敌兵一看这情形,一哄而散。
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者,是为帅。能断魂的,从来都不是一杆枪,而是这个人。
五天后,金吾卫折损过半,苏唳雪下令放弃外城,收缩防线。
同时,为了跟城外淮南军取得联系,有侠士化装成回纥商人试图通过封锁线,但在途中露了馅儿,契丹小王爷耶律光气急败坏,将人杀了,挂在旗杆上,挑到阵前让金吾卫们看。赵禄山更是恼羞成怒,几乎已是不加辨别,但凡看到有谁路过阵地边缘,二话不说,见人就砍。
“混账!竖子!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些天,熠平帝快把龙椅给拍烂了。
苏唳雪刚从战场下来,眼眸黑沉沉地还带着杀气:“陛下,他们是要把选侯城困成一座死城。”
“就像当年的白兔城?”霍云惊道。
十面围城,没水没粮没地道——死地之困,兵家大忌。相传,前朝帝都白兔城就是因为犯了这个忌讳,才沦为鬼城。
死城其恶,不单在必死的结局,更在于城中人一直到死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通过围城,摧毁的是人的意志,将绝望带给每一个人。届时,争吵、内讧、背叛、抢夺、自相残杀……一切人性之恶都将在此上演。
当年,白兔城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