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向陆小夏脸上扫视着: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姐!”
“我数学老师家的姐姐。”
说着,江一南把老警察拉到一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老警察一直点头,然后俩人又走过来。
江一南见陆小夏脸色不太好,安慰道:
“没事夏夏姐,这是我二爹。他就是长得凶,人特别好。”
老警察则走到陈兰贞和秦红秀那边训人去了。
陆小夏只听到了第一句,怒气很大:
“你算老几,他轮得着你教育!”
然后就是零星的几个词:
“哪个厂的……殴打学生……买卖指标说出去对你们自己也没好处……以后不准来闹事……”之类。
趁着二爹在训诫人的当,江一南从兜里摸出来六块钱塞到陆小夏手里,又从面包箱里拿了三份面包:
“夏夏姐,我给我二爹他们买点面包尝尝,让他在警队里给你宣传宣传。”
陆小夏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心里有一千个“不用”但这会儿她不想说话,只盼着这个活爹和他那个二爹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那边已经训诫完毕,秦红秀和陈兰贞结伴走了。
秦红秀捂着嘴哭着走的,好像掉了一颗牙。
老警察处理完闹事,又换了一副慈祥面孔,扭头对江一南说:
“南南,走,送你回学校!”
“来了,二爹!”
江一南临走前,又压低声音对陆小夏道:
“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我晚点儿——下午五点——再来找你,你在这儿出摊吧?夏夏姐再见!”
说着,甩开长腿,向路边的一辆警车跑去,跟老警察一起上了车。
陆小夏的心慢慢松弛下来。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江一南这小子,有个那样的二爹,得离他远一点。
作为一个有十多年牢狱记忆,不久前还在服刑的人来说,对那个身份有着本能的紧张,想喊报告。
上一世相当长一段时间,她甚至对那身制服有过很深的偏见。
他们不是代表正义吗?于文礼那样家暴她,好几次差点把她打死时,正义在哪里?
最终她一个弱女子为了活命奋起自救,却换来17年牢狱。正义到底在保护谁?
但是后来她也懂了,这是定义的问题,当家暴被定义为家事时,正义也只能如此。
只有家暴被定义为暴力犯罪、故意伤害,正义才能保护弱者。
她恨家暴这个词,恨发明这个词的人,暴力就是暴力,故意伤害就是故意伤害,凭什么就因为是家人,冠了个“家”字,性质就变了呢。
刚进监狱那会儿,管教组织大家反省学习,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反省什么。
偏见是在监狱里慢慢消除的。
她的管教也穿着那身制服,比她年纪大两岁,有两个女儿。
她们的关系是对立的,但是女管教却真的把她当人看。
甚至自掏腰包,从白城来到平州,专程看她的女儿。还拍了孩子的视频给她看。
被人当人,是她一生中得到的最大的善意。
于是,现在,把人当人,则成了她对自己做人的基本要求。
她把车子整理好,几个摊贩也凑上来安慰她:
“小陆,没想到你从小在后妈手里讨生活,太不容易了。”
“没事小陆,以后她们再敢来闹,我们向着你。”
“我说小陆不爱笑呢,原来都是被后妈磋磨的!”
卖烤红薯的李大爷也回来了,陆小夏掏了两块钱递过去。
刚才的事因她而起,害李大爷损失了两个红薯,她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