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裴玠的耳朵里。
将离镜司发来的情报说完后,离渊的头埋得更深了些。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温元县主的入宫,这时候隆嘉县主还张罗着要让自己的四哥横加阻拦,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陛下,隆嘉县主素来便是这样的性情,她因着温元县主救过她,所以同其关系亲厚,一些事上或许有些逾矩,但到底……”
一旁的长玖本想替康王府一家说点话,毕竟康王这些年来一直是支持陛下的,他生怕陛下因为这些事对康王府存了芥蒂。
虽然陛下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但撺掇未来的皇妃提前定亲躲避进宫,这件事到底是有些荒唐了。
裴玠好笑地摇了摇头。
“隆嘉的脾气朕能不清楚吗?况且她说出的话,必然也是康王夫妇首肯过的。短短时日内能让康王府如此认同她,以崔令窈的脾性来说,倒也不奇怪。”
崔令窈本来就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人。
只要你不是带着先天的恶意去看她,对其产生亲近之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离镜司派去的那些以离澜为首的暗探,在她身边待了些时日,言语间也是难掩对其的偏袒。
她并没有什么高明的讨好手段,但自心而发的行为,本身就是高明。
“何况,让她待在皇宫里,的确是委屈了她。”
这句话,裴玠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天家在旁人眼中是人世间最富贵的去处,可真真正正处身其中,便会知晓其窒息和可怕。
以崔令窈的品貌和脾性,她嫁给谁,都会过得很好。
入宫对她来说,反而是诸多选择中最不合适的那一条。
被闭锁在一座宫殿中,日复一日等着一个不知何时会来的人。
看着他宠爱别人,心中是嫉妒还是落寞?
嫉妒让人生怨恨,怨恨,则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会变得不像自己,最后渐渐遗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
裴玠在深宫中,已经见过了许多这样的人。
她们或是名动一方的才女,或是温婉大方的闺秀,或是骄傲肆意的将门女子,都是满怀憧憬踏入了这座皇城,而后,在里头一点点枯萎、腐烂。
后宫倾轧、权力斗争、皇嗣争夺。
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裴玠记得,自己登基时,父皇的嫔妃中,最小的才不过刚刚十五,但除了几个有“幸”诞下子嗣的妃嫔,其余所有人都要尽数被送往皇观,在层层看守下,清寂一生。
明明还未开始,却已经迎来了结束。
这似乎,也会是崔令窈的一生。
一瞬间,裴玠心头一滞。
自己注定不会放她走,那她注定便属于这座皇城,注定会迎来这样的人生。
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
成阳伯府内,正在练字的崔令窈却突然笔锋一顿,柳眉轻蹙。
“县主,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一旁伺候的暮云和离澜立刻发现了不对,忙一个蹲下身诊脉,另一个则是扶稳了崔令窈。
可崔令窈却是有些疑惑地望向自己胸口,而后垂眸看向诊脉的离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