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商氏老宅
商子骞的皮鞋尖精准踢中导尿袋接口时,我正想起母亲葬礼上的血。
十年前那滩浸透旗袍的血迹也是这样在地上扩散,先是艳丽的红,氧化后变成肮脏的褐。而现在,淡黄色液体顺着波斯花纹蔓延,带着我体内最后的温度。
\"哎呀,手滑。\"商子骞的金丝眼镜闪着冷光,\"老四不会介意吧?\"
我盯着他袖口的蓝翅蝴蝶袖扣——和实验室里那些神经毒素标本一模一样。右手的幻痛突然加剧,仿佛有无数针管扎进早已坏死的神经。
\"正好送检。\"暖暖突然蹲下,爱马仕丝巾裹住湿透的地毯纤维,\"温医生说要监测肾功能。\"
她仰头看我时,眼底的冷静像面镜子,照出我所有不堪的狼狈。商子骞的笑僵在脸上,他没想到有人敢把商氏的耻辱当成普通医疗事故处理。
\"用这个。\"我听见自己说。左手勉强拉开抽屉,取出无菌采样瓶——自从彻底失禁后,每个房间都备着。
暖暖接过瓶子时,指尖在我掌心停留了03秒。就是这瞬间,枯萎三年的右手无名指突然抽搐,碰倒了桌上的骨瓷杯。
\"啪!\"
瓷片飞溅中,商子骞跳着躲开,而暖暖的第一反应是按住我痉挛的双腿。她白裙染上茶渍,像宣纸上晕开的墨梅。
\"肾功能?\"商子骞恢复假笑,\"我倒是好奇,脊髓液都抽不出来的废人\"
\"三哥。\"暖暖打断他,举起采样瓶对着光,\"您知道尿蛋白数值能反映神经毒素沉积吗?\"
阳光穿过淡黄色液体,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我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那根本不是我的尿液,是今早特意调包的实验废液,带着蓝翅蝴蝶毒素特有的荧光反应。
商子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认得这个颜色,就像猎人认得自己布下的陷阱。
\"对了,\"暖暖用镊子夹起他掉落的袖扣,\"这种蓝宝石真特别,在毒素检测仪下会呈现\"
\"疯子!\"商子骞猛地后退撞翻花瓶,\"你们都是疯子!\"
他逃得那么狼狈,连公文包都忘了拿。我盯着地板上的水痕,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母亲在血泊里最后说的话:\"司瀚,要建一艘方舟。\"
那时我不懂。
现在懂了。
暖暖正用丝巾包起那枚袖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她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让我看清每根睫毛根部细小的虹膜。
原来方舟不必是庞然大物。
它可以是一条浸透耻辱的丝巾,一个装着谎言的采样瓶,或是谁枯萎多年后突然动弹的03秒。
\"下次,\"我艰难地移动左手,碰了碰她发红的指尖,\"用便宜点的丝巾。\"
暖暖把采样瓶放进我轮椅暗格,那里已经躺着十二个同样的瓶子,每个标签都写着日期和一组神秘数字——是楚未实验室的坐标。
\"不行。\"她弯腰替我系好松开的鞋带,\"爱马仕的含丝量刚好能吸附毒素。\"
她的发梢扫过我膝盖,那里早已没有知觉,灵魂却为这个触碰颤抖起来。监测仪突然响起警报,不是因为我衰竭的肾脏,而是心跳过速。
后来我们在商子骞的公文夹里发现张便签:
「当蓝色遇见金色,门将开启」
暖暖把它和我母亲的老照片放在一起,背面朝上时,两张纸上的字迹完美衔接:
「我的小夜莺,要沉默地航行」
商子骞离开后,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被打翻的茶水气息。暖暖蹲在地上,用镊子一点点收集地毯上残留的液体样本,动作精准得像在实验室。
我盯着她的背影,右手的幻痛仍未消退,仿佛那03秒的抽搐耗尽了它最后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