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来的时候,商司瀚正在发脾气。
尿路感染让他持续低烧,膀胱的痉挛像是有刀子在搅,而导尿管偏偏在这时候堵塞,尿液回流,灼烧着脆弱的尿道黏膜。
暖暖刚想帮他调整,却被他猛地推开。
“别碰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左手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
暖暖僵在原地,眼眶发红,却没哭。
季风站在门口,挑了挑眉,然后大步走过来,一把掀开被子。
“行啊,商司瀚,长本事了?” 他冷笑,“有脾气冲我来,冲她发火算什么男人?”
商司瀚的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滚。”
季风没滚,反而直接伸手,动作粗暴地扯开导尿管接口,重新调整位置。
“疼就喊,别憋着。” 他冷笑,“反正你现在的样子,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商司瀚的瞳孔猛地收缩。
——季风是故意的。
他太了解商司瀚的自卑在哪里,所以专挑最痛的地方戳。
果然,商司瀚的左手猛地挥出,却因为肌肉无力,只堪堪擦过季风的衣角。
季风嗤笑一声,按住他的手腕。
“商司瀚,你听好了——”
“暖暖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是完美无缺的商氏继承人,而是因为你是你。”
“哪怕你现在是个连尿都控制不了的残废,她依然爱你。”
“所以,别用你的自卑,去否定她的选择。”
商司瀚的指尖颤抖。
他看向暖暖,发现她正安静地站在一旁,眼里没有怜悯,只有坚定。
——她从未觉得他肮脏。
肮脏的,是他自己的心。
温玉来做心理评估时,商司瀚罕见地主动开口。
“我配不上她。”
温玉记录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因为排尿障碍?”
商司瀚沉默。
温玉合上笔记本,淡淡道:
“商司瀚,你知道暖暖最怕什么吗?”
他怔住。
“她最怕的,不是你失禁,不是你狼狈,甚至不是某天你会离开。”
“她最怕的,是你推开她。”
“是你自以为是的‘为她好’,却剥夺了她爱你的权利。”
商司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温玉站起身,临走前留下一句:
“你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别让你的心也变成牢笼。”
那天夜里,商司瀚做了一个梦。
梦见十八岁的自己站在斯坦福的实验室里,意气风发地讲解着神经再生论文。
而下一秒,梦境破碎,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尿袋里的液体滴答作响。
他猛地惊醒,发现暖暖正握着他的手,睡得安稳。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她睫毛上,像是细碎的星辰。
商司瀚轻轻回握。——他的自卑像潮水,像荆棘,像枷锁。
可她的爱,是无声的月光,温柔地覆上来,覆盖所有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