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约着下午打牌呢。”一进门,老赵就对老周说。
“想干啥干啥,没人管你。把你孙子带上最好,从小培养。”老周正在拣菜,头也不抬。
“我才不去,他们大人玩,又不让我玩,没小朋友,也没玩具。”去年带小外孙去过一次,还是中途送了回来,人不大,记得怪清楚。当着老太太的面,老周也不好多说。
虽说老周有情绪,还是带孙子去午睡了。
打麻将大多在茶楼或是羊肉馆,常常是午休起来才去。晚上一起抽份子吃一顿饭,再玩上一阵,九点左右散场。
专门的麻将馆c市有,还不少。可老赵他们都不愿去,七八桌麻将挤在一个房间,男女老少混杂一起,空气污浊,吵的脑仁都疼。再说了,他们就是图个清静消磨时光,和那些天天泡在麻将馆里找利的人相比,无论从牌技还是精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茶楼就安逸些。每个茶楼包厢里都有麻将桌,按小时收费,一小时二十元,如果加了简餐,二百包场。羊肉馆也是,摆麻将桌原意是怕就餐的客人等人等菜急,招点人气,后来却不知不觉成了打麻将的地方。这也难怪,羊肉馆这些年生意都太好,早没了提前订餐的热闹,先是明目张胆的公饭少了十之八九,就少了一大主要客源,再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少了许多,老的越来越吃不动,不只是牙口不好,也有兜里碎银的限制,而年轻一代却喜欢“短平快”,快餐、炒菜甚至烤串都比在羊肉馆耗时少,花样多还省时间。还有外卖,想吃什么躺在家里动动手指头就能满足的事,为啥要预订、排队、等待,何况停个车还不是一般的困难……聚会不就是图个热闹,酒吧、烤吧各种去处很多,想图热闹,也比羊肉馆趣味多多。总之是消费的理念变了,更主要的是兜里不厚实了,经济不景气也好,消费理性化也好,入不敷出的时候,老百姓第一选择是先捂紧自己的口袋。
羊肉馆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打麻将的业务,麻将桌本来就有,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无非就是多几杯茶水的事,有进项总比剃光头强,不来客人房租、费用一分都少不了的。茶馆更是如此,凡是能动弹的人都在忙着找钱,喝茶那都是闲人才干的事,何况,爱喝茶能喝起茶的人都支了自己的茶台,有自己的圈子,如“地道茶味”,生意愈发清淡。
老赵和老于一样,不喜欢和生人打牌,虽说退休工资有限,一周打一次麻将的钱还是有的,何况输赢各占百分之五十,谁赢谁输那还是玩过了才知道的事。几个人小饭馆喝顿酒不还得好几百吗。所以,老赵刚内退,几个同学一说即合,就凑了个牌搭子,能凑齐就玩上一回。再说也打的小,每人四十个筹码,二百元。
消磨时光呗。
一起打牌的还有老陈和老吴。都是老赵的高中同学,算是发小的那种,常去的是蒙古人羊肉馆。无他,饭菜实惠,四菜一汤必有一盘爆炒羊肉或是牛肉,份量还足。再说了,打牌就不喝酒,对身体还有益不是?却忘了久坐多烟的害处。
上一次打麻将还是老赵去q市前。老赵一进门,其它人都到了,连牌都上好了。老陈说:“你就跟焊在那里一样,去就不回来了,你不在,牌桌子都支不起来。”
老吴也说:“就是。今天应该罚老赵请客。打个牌磨磨唧唧的,也不快点。”
老赵就笑:“你们再发展一个不就行了。”
……
以往打牌老赵都是维持输赢不超过五十元的状态。但今天却怪了,吃饭时还有五十几个筹码,略有赢余,可吃过饭,不过两轮牌,老赵就输了个一干二净。
几个人都笑:“q市住一年连牌都不会打了。”
“说不准是在q市有了情况,思念过度了。”
“打牌就认真打牌,三心二意的脸打肿可不管。’会’都向河里打。”(c市麻将的一种打法:四人起牌后,先三张一组各自出了手中的风和幺九牌,再翻开亮明牌摞上最后一张,这张牌就是暗“会”,可代替任意牌组合。老抠未深究过其来历,故不知出处。)
一人一句,都是几十年的友情,开起玩笑来自然口无禁忌。
老赵的眉头就拧在一起,牌技生疏谈不上,老娘婆干的旧营生,闭上眼睛也会的事,q市有情况更是无稽之谈,那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情,现在再去了q市,还是分不清大街小巷,不是眼盲不认路,而是的确没有那个心情也不喜欢独自一人闲转。三心二意倒是真的,所以,把“会”打了。原因无他,任老师发来的图片。
先是一张拍自己手的。任老师的手白皙而修长,手指如葱,关节处微微泛着粉润的光泽。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手背丰满,根本看不见掌骨和青筋,此刻,却无比扎眼的扎了个针头,再没有情商的人也明白,在打点滴。另外一张是半杯小米稀饭和咬了一口的菜夹饼,明显是没有吃饭或者不想吃饭的意思。
却没有一个字。
老赵就心不在焉了。
脑子里就胡思乱想了。
牌气就不顺了。
输了最后一个筹码,老赵把牌一推:“手气太臭,脑子疼,不打了。”
“不行。一年了没在一起玩,好不容易碰上你手气背的一次,怎么也得多吐一些出来。”老陈不干。
其它两个人也附和。
老赵却坚决不玩了:“八点多了,再打还不知道啥时候才打爆锅,回家睡不着不要紧,不怕老婆子们翻天?那天再约吧。”
老赵要结账:“你们先走,我骑电动车来的,自己走。”反正几个人都不顺路。
其它人走了,老赵才对老板娘说:“家里人还没吃饭,能下点素面片吗?”
老板娘却爽快:“二包点的西红柿面片,马上好了,多半碗水的事。行吗?”
老赵连忙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