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节目审核在c市大剧院,实场实景,也算是彩排。
各个单位的节目犹如走马灯一般轮番上演,参演人员匆匆来去,但台下的观众席上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个人。除了等待审节目的演员,就是宣传文化部门的领导。审核嘛,自然是有决定权的人,而决定权自然在少数人手里。
这是程序。
文教局的节目还没有审,排在最后一个。
下午快五点钟的时候,文教局长来了。对于局长来说,节目审核只是一个临时的小插曲。当初接到任务时,他只是按照要求分解了下去,最终能否通过审核不重要,重在参与,因此,他只派了办公室主任负责并跟进。
所以来,是临时得到消息,分管文化的副市长要来。
说来也巧,副市长其实也是临时起意决定前往节目现场的。从省城返回的途中,秘书向他汇报近期工作安排时,提到了元旦晚会节目的预审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副市长就心念一动,觉得顺路过去看看也好,于是便要来预审现场。
局长在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这也是名利场中应有的规矩:只要头上还有能管住自己的官儿,甭管这位官员的官职大小如何,如果能够恰到好处地现身于管他的官所关注的事件现场,那绝对是一项稳稳当当的加分举措。且预先能探听到领导那些并未列入计划之内的行踪安排,也是实打实的过硬本领。话拗口,但理顺。
就在副市长踏入剧场大门之时,一眼便瞧见了早已守候的局长。副市长与局长算得上是老相识,即是同乡还是上下级,彼此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交情着实匪浅。于是乎,乘其它人还没迎上来,局长便悄声请示:“老地方抿一口。”
副市长就点点头:“叫上小任。”
如今的吃饭喝酒这类事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凡是在位者心里都很清楚,但吃饭是每天每个人都要干的事。虽说上面明令禁止,但总有人千方百计琢磨吃什么、怎么吃、和那些人吃的事,于是千奇百怪的饭局就应运而生。虽说街面上的饭馆里少了许多大腹便便、夹手包带随员的,各个组织的财务单据中更是不见了常有的招待费之类的票据,可该吃不吃的少了只能是表面上的事。
副市长和局长是能吃在一起的人,所以一点就透。
刚好上一个单位的节目演完,副市长和审核节目的其它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去:“都忙,我就是顺路看一眼,不耽误你们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副市长就回了办公室,然后告诉秘书下班:“我有个小事,你忙去吧。”
局长和副市长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副市长是从文教系统一步步崛起的,曾经担任过屈兵父亲的秘书一职,后来更是局长、屈兵和任老师的直属上司。彼此之间深厚私交甚好。只是屈兵出事后,才少了联系。
任老师是从局长嘴里知道晚上要吃饭的事的。本来是要坚决拒绝的。对她来说,置身于这样的饭局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摆弄的戏子一般。然而,不等她拒绝,局长说是副市长特意点名的,任老师就左右为难了,无奈之下只好应允前往。
任老师是和合唱的四个人一起去的。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私家车。本认为这顿便饭许是在内部食堂之类的地方。可让任老师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来到c城高层住宅区的地下车库,然后,电梯一路直达顶层,进了门才发现是私人住宅改的私房菜,而且,副市长己笑吟吟的坐在客厅中间。
任老师就觉得自己落伍了,老土了,好在同行的还有别人,倒也是不觉尴尬。
菜上的很慢也单一,仅仅是一盆香气四溢的爆炒羊肉。还是局长亲自做的。但是,如果杨国庆此刻在场的话,他定然能够一眼认出这绝非普通的羊肉,而是尚未断奶的乳羔羊。酒也好,台子。
除了任老师外,其它人和副市长、局长似乎很熟悉这个环境,男男女女的打了一阵“掼蛋”,羊肉才上来。
饭前副市长与任老师单独交谈了几句,言语虽不多,但每句话似乎都蕴含深意。先是关切地询问任老师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并表示若遇到困难不必顾虑,只管直言相告。接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屈兵身上,问是否前去探望过。最后,领导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找我了。”但却没了下文。
饭吃的不慢,酒喝的不少,吃完就散了。副市长说:“路途劳累,大家早点休息。”
副市长先走了,后来是局长:“你们出来锁上门就行。”任老师和三个同伴都喝了酒,所以直接出一楼分别打车,没感觉什么不妥。
让任老师意想不到的是,当她回到自己家里时,却在家门口看见了一个同样喝了酒的人。
刚刷了卡,就有人在身后说话,熟悉而阴森:“你才回来?”任老师就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话,也不等电梯不来,转身就向门外走。
来人自然认识,广电局的尚正义科长,屈兵的小兄弟之一,认识好些年了。屈兵出事后,便常常以各种借口和任老师搭讪,后来就追任老师,还离了婚。为这事,尚正义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尚正义的老婆就找上过门,上学校辱骂过她。
尚正义算是个情种,公开宣称非任老师不娶:人有三运,官财不旺就开个桃花吧。不只是自己想方设法百般讨好,牛皮糖一般。还四处托人说合,文教局长就是一个。无奈,任老师就公开说了狠话:“二十年的科长不进一步,一个月的几千大洋能养起屈兵的前老婆吗?”话里话外的挤兑别说脸面后路了,这才算消停了。至于背后说什么则一概不管,眼不见为净。
这两三年尚正义不来了,何况满身酒气,转身准备离开。
尚正义显然是有备而来,手一伸,就把任老师固定在了墙上:“实话实说,忘不了,今天借酒盖脸又来了,不嫁也行,睡一觉。”然后就直勾勾的看着任老师。
情急之下,任老师忍无可忍,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在尚正义的脚上猛踩一脚,尚正义吃疼时候,又结结实实地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迅速转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奔出楼门,连忙躲进了树影之中,当尚正义出来渐渐远去后,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却腿软的站不起来。
无奈之间,想到了老赵,刚要拨电话,却不料,熟悉的声音却在身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