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宁时与楚羲虞乘上鲁家兄弟备好的马车,缓缓驶离了那条偏僻的巷角。
一路上,马蹄声嗒嗒,车厢内两人都不发一语。
待到了竹舍,日头正好当空,照得满院竹影斑驳。
下了马车后,那股夹杂着血腥与铁锈的气息似是还在鼻尖萦绕,叫人心绪难宁
马车在竹林外停稳,宁时扶了扶有点晕乎的额头,下了马车,回身向鲁家兄弟道过谢。
转身走进院落时,一股诱人的饭香便随着午间的微风飘了过来。
抬眼望去,就见宁殊晴着一袭粉色衣裙立在院中阴凉处,见到宁时回来,快步迎上前来,神色间既有几分埋怨又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兄长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饭菜都要凉透了。”
宁殊晴的声音清脆利落,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宁时身上瞟。
待看见宁时身旁的楚羲虞时,她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宁时咳嗽了两声,忍不住微微扯了下楚羲虞的衣角,低声道:“楚姑娘旧伤未愈,也不妨多留几日。”
楚羲虞闻言微微偏头,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望向宁时,平日里冷冽的神色似乎因为方才那一路颠簸而柔和了几分:“扰人清净,怕是不好。”话虽如此,语气却不似推拒。
顿了顿,她又望向一旁神色微妙的宁殊晴,声音清冷却不失礼数:&34;劳烦宁姑娘准备饭食了。&34;
宁殊晴眨了眨眼,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34;姑娘太客气了。正好我多准备了些饭菜,姑娘留下来用饭再走也不迟。&34;
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楚羲虞略显苍白的面色,又看了看宁时神色里流露出的关切,眉头微蹙。
“兄长平日里总说医者父母心,想必是见姑娘身子未愈,才这般挂心。”宁殊晴语气自然,已经转身引路:“饭菜再耽搁就真要凉了。”
宁时听她这么说话面上的笑容快绷不住了——
医者父母心?
她?
宁时想直接把宁殊晴的话归类到阴阳怪气里,但是想了想还是咽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事件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和女主嘛,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刷刷好感。
兴许日后系统又作妖还能完成得好一点。
要论随遇而安,宁时是自认能完美契合这个成语的。
不然也不会到如今竟一点思乡的情绪也无。
宁时与楚羲虞随着宁殊晴走进敞亮的厅堂。
正屋避暑的新挂的纱帘轻轻晃动,带着院中竹叶的清香气。
夏日阳光映照下的餐室内,饭菜的香气愈发浓郁。
宁殊晴今日准备的饭菜格外用心,一碗清甜的小番茄汤,几碟时令青菜,还有一盘刚炒好的嫩笋。
特别是那盘点缀着红艳辣椒的清炒河虾,更是勾人食欲。
宁时看着这些饭菜喷香的样子,早就觉得腹中饥饿,早晨没吃,便同身旁的楚羲虞一起落了座。
宁殊晴夹了一只炒得色泽金黄的河虾到宁时的饭碗里,只说:“兄长瘦了,多吃些。”
又端起汤碗给宁时盛了一碗,又自然地转身给楚羲虞也添了汤:&34;这汤能清暑,姑娘尝尝。&34;
&34;多谢。&34;
楚羲虞接过碗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腰间的剑,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她轻抿了一口汤,神色略有缓和。
宁时有时候会觉得她和妹妹还有楚羲虞之间的氛围相当尴尬,但在尝了一口妹妹做的清炒河虾之后马上便抛掷脑后了。
别的不说,宁殊晴的手艺是真的不错,晶莹剔透的虾肉裹着薄薄的一层油光,上面还点缀着细碎的葱花。
咬一口,外皮酥脆,虾肉鲜嫩多汁,咸鲜适中又带着一丝微辣,让人忍不住连连称赞。
宁时忍不住又扒了一大口饭,连带着那股子方才还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都被驱散了。
抬眼见楚羲虞也难得动了几筷子,虽仍是一副冷淡模样,却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34;殊晴做得很好吃。&34;宁时由衷地道,一点都不带恭维成分,纯粹的肺腑之言。
她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触动。
这样的日子——有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桌上永远飘着饭菜的香气,身边还有个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当真是
宁时轻轻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些杂乱的思绪,转而矜持地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河虾。
宁殊晴察觉到了兄长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嗔怪似的说道:&34;兄长又在想什么出神?快趁热吃,这河虾凉了就不好吃了。&34;
说着又给宁时添了一碗饭,眼底是藏不住的关心和心疼。
她是个极为敏锐聪明的姑娘,自从九年前那日在人牙子手中被阮清仇救下,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侍奉照顾她。
这些年来,她从不触及阮清仇有意深藏的过往痛苦,也从不说破兄长其实身为女子的秘密。
只是日日在这竹舍里等着,等着那个总往山中和香姬姑娘那去的人回来,给她洗手做羹汤,期盼着偶尔能从那个面若冷玉的兄长口中得到一两句“今日饭菜口味甚好”的夸赞。
她自九年前被拐之日便觉终身无望,每日被人牙子往死里折辱抽打,唯有当时算得清秀的面部因为要卖个好价而幸免遇难。
却不曾想那日却能得到了那位冷面公子出手相助,便如一束暖阳一般洞开了她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