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七阶阵法师，现场改阵，这样的做法，凌筠霄并不是没有做过。
但是，那都是建立于她对阵法知识储备完全充分下，绘制较低等级阵法时才能做到的。
阵法，它的符号就像是一条条代码的组合，改变一丝，都可能产生不得了的变化，暮千雪既没有三阶阵法的知识储备，对现在所绘制的阵法的了解也不充分。
凌筠霄看得出来，她完全是在随着自己的灵感走。
暮千雪只觉得自己手在前面走，脑在后面追，空间主人记忆里每一阶的阵法知识都足够广泛，她对于后继者扎实的要求，以助暮千雪现在本能一般将这些知识运用出来。
凌筠霄在一旁，目光烁烁，像是博士生导师，在观察本科生实验时发现了一个诺奖的苗子，即便在她看来，暮千雪在绘制阵法时还略显幼嫩，但天才的光芒是藏不住的。
她的思绪跟着暮千雪的笔迹迅速流转，每一笔都让她意想不到，但是思考下来，却觉得每一笔都甚妙。
要用不合适的温养灵力的阵法原料，制成具有激烈攻击辅助效果的破灵阵，想要成功，对阵法的改动必定大刀阔斧。
既然因为原材料的平和性质，无法将阵法的暴烈性体现出来，那就在原有阵法上进行叠加，用灵力转换的阵法，以阵驱阵！
暮千雪的思路完全正确，但是只要大的改动，这样高难度的操作，若不是手下阵法等级不够，其实已经属于四阶阵法的范畴了，稍有不慎，一笔的思路错误，阵法就会瞬间失败。
阵法师见到了新的阵法，都是一个样子，完全沉浸于暮千雪绘阵中的凌筠霄，只觉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在等级碾压的状况下，她完全能够理解暮千雪的想法。
但是就连暮千雪自己都不知道，这样遵循本能的做法能否成功，凌筠霄自然就像是公园里观战围棋的老头老太太一样，甚至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一边，把暮千雪带来的归澈，正等着结束后和暮千雪一起去选宿舍，但是现在的场面和凌筠霄的态度，即便是外行人，也能意识到空气中紧张的氛围。
阵法炼药不互通，但是暮千雪在前期制备灵液的部分，和炼药中对某些药材的提前处理是很像的，暮千雪以冰碎药的手法，让归澈眼前一亮。
他兴致勃勃的看下去，然后就完全看不懂了。
生来眼中有异，归澈的眼神很好使，但是现在他看着那些好像有点规律的阵法符号，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完全看不进去。
可暮千雪和凌筠霄的状态，归澈是很熟悉的，他的师兄纪鹤川，惫懒不着调，无论是对修炼还是对炼药，都不够努力，一副兴致缺缺的死样子，天天被老师骂。
可就算是老师对师兄又打又骂，他对纪鹤川的天赋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和拥有五运瞳，能看清药材灵力转换，走正常天才路线的归澈不同，纪鹤川在炼药是有绝对的敏锐与直感，是稀有的研发性和创新性人才。
归澈经常能看到，老师专注的看着师兄炼药，眼中带着赞叹，那时药房中的氛围，就和现在暮千雪与凌筠霄一模一样。
他专注地看着暮千雪，暮千雪专注于面前的阵法，对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察觉。
我并不了解你，归澈想。
但是，这样出色的实力，这样惊艳的天赋，眼中的这人，还有什么是不完美的吗？
他的呼吸轻轻的，不被人察觉的颤抖起来，眼中流彩闪烁，明明能够看清她脸上每一根绒毛，可那是阳光吗，竟给暮千雪蒙上一层近乎神性的光纱。
这双眼睛，可以将她的每一个层面进行解构吗？
这样的人，这样强大而美丽的人，生命究竟是怎么样的？
归澈万分好奇。
他看到暮千雪最后一笔落下，将特殊的灵力运转封存在一颗小小的阵石中，一旁凌筠霄迫不及待，不顾风度的将身子伸过去，仔细观察这颗阵石。
经过暮千雪允许后，凌筠霄拿起这颗阵石左看右看，探出灵力反复实验。
“真了不起！”她发自内心的赞美：“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破灵阵，真没想到，破灵阵居然还能用这样的思路，在完全不合适的材料上完成。”
暮千雪坐在椅子上，感觉耳边一直鸣叫，这是灵魂力使用过度的提示，好在没有头痛，她缓过劲，听到凌筠霄的夸赞，只是笑一笑。
“还好吧，您过誉了。”
在凌筠霄的眼中，这就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有帝王之姿了。
“从业三百年，应昌人才济济，我也是见过不少阵法天才的。”凌筠霄的笑容发自内心：“但是能在阵法天赋上与你媲美的，我还真没见过，今日也算是见证了。”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是还是想再说一次，你选择了应昌，未来一位强大阵法师能从应昌出现，真是我们的荣幸。”
她做下保证一般，郑重的对暮千雪说：“这里的一切都会为你敞开的。”
面对这样的话语，暮千雪也笑了：“听起来很不错。”
她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只是，身为阵法上的前辈，我自认为，还是能托大向你提出几点建议的。”凌筠霄和颜悦色。
暮千雪正色道：“您请说。”
这样谦逊的态度，让凌筠霄心中更满意，她语气比面对小宝宝还要温和。
“第一，对未知的阵法有强烈的探索欲，这是一件好事，我能理解你。”
凌筠霄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但是当时我的老师对我说，为了自己身安全，保证神魂不被透支，从长远发展看，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我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你。”
她操纵灵力倒了杯茶，递给暮千雪，药草的叶子在水中舒展：“现在是不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这就是贸然复制阵法的后遗症了。”
见暮千雪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凌筠霄才又缓缓说：“第二，是要对阵法的严谨性有基本的敬畏心，你现在年少，面对低阶的阵法可以随意改动，并不会有什么无法处理的问题。”
“但是以你的天赋，只要不出意外，未来一定能超越我，去完成那些阵法师一生追求的阵法。”
“到那时候，八阶，甚至九阶的阵法出现错误，就不是现在低阶阵法能比的了。”凌筠霄语重心长：“甚至会反噬阵法师自身，所以这样的毛病，你一定要有意识的改掉。”
她的话语中，全然是一个老师对学生未来发展的顾虑，暮千雪放下杯子，郑重其事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