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震心中暗自后悔,方才确实有些冲动,不该贸然抨击左相的人。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为国分忧?”柳马远冷笑一声,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你连赵为民的奏折都没看完就急着反对,这算什么为国分忧?拆除围墙后的那些麻烦,赵为民早有对策。慕容尚书,若你执意反对,倒让人怀疑你的用心了。”
啪的一声,柳马远将奏折重重扔在案上,震得茶盏都跳了一下。
大唐立国两百余载,内阁处理朝政自有规矩。寻常公文按部就班,两派倒也相安无事。但遇到涉及权力的大事,右相一派必定反对到底。不顾朝廷危局,不问利国利民,完全是杠精行为。
慕容震弯腰拾起奏折,额头的汗珠滴落在纸上。他皱眉道:“此策虽有可取之处,但拆除全国坊市之墙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恐怕人心浮动,动摇国本。塞外狼族若趁机进犯,更是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试探着说道:“还不如等大人回来再说,让大家表决定夺如何?”
内阁右相阵营人多,左相阵营才寥寥几个人,表决必胜。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好,干脆等大人亲自来处理。”柳马远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我倒要看看,朝廷如此困顿,他还能找什么理由反对。”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多时,六位紫袍老者鱼贯而入。为首者白发如雪,肤若婴儿,目光如电,正是大唐二号人物、权倾朝野的右相诸绿明。
慕容震连忙迎上前去,双手恭敬地将奏折呈上。
“赵为民?”诸绿明眉头一皱,接过奏折细看。烛光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将奏折传阅下去。
众人看罢,神色各异,却无人表态。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禀相爷,”刑部尚书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义愤,“坊市制度乃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提出此策者,其心可诛!”
“正是!”户部尚书紧跟着附和,“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必须严惩!”
“荒谬!”礼部尚书猛地站起,“祖制也要与时俱进,我大唐两百余年,现存祖制又有几何”
“就是,食古不化,迂腐至极!”兵部尚书立即驳斥。
内阁顿时争执不下,各执一词。唯有役部尚书上官岳不动声色,专注研读着手中的奏折,仿佛置身事外。
“表决吧。”诸绿明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老夫认为此策不妥。”
“附议!”户部、刑部、工部尚书齐声响应。
柳马远咬牙切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每次表决都是如此,有利朝廷的策略一件也推行不下去。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国家兴衰!
“此策虽有不妥,但也不无可取之处。”一直沉默的上官岳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威严。
户部、刑部、工部三位尚书齐齐变色。役部向来不参与党争,今日表态,莫非是皇帝的意思?
“附议!”柳马远等人连忙响应,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四比四,两派势均力敌。这下只能交由朝堂定夺了。
“送御书房。”诸绿明面无表情地挥手,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
从祖宗制度变革开始,朝会由日朝改为三日一朝,朝中没人敢吭声。毕竟能够多睡一会,谁会不乐意?
大唐都城六品以上官员尽数入朝,整齐划一地山呼万岁后进殿。
明德帝坐在龙椅上,打着哈欠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左相柳马远快步出列,声音洪亮,“明州五湖府富阳县知县赵为民上奏,提议把城市围墙给拆了,搞夜经济这事儿,可增加税收、充盈国库。臣与役部、礼部、兵部尚书皆表赞同,请陛下准允。”
“赵为民”明德帝眉头微皱,但一听增加税收,顿时来了兴趣,“那就议一议。”
柳马远暗自摇头。看陛下反应,显然没有详读奏折,更不知道奏折中还提到了少年赵远。
“陛下!把城市围墙给拆了,是要颠覆祖制啊!”
“若有流寇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敌国探子必会趁虚而入!”
右相一派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此起彼伏。
“流寇暗探不足为虑,赵为民已有对策!”
“这绝对是绝妙主意,必须重赏!”
“请陛下嘉奖赵为民、赵远!”
左相一派据理力争,针锋相对。
明德帝听得眼花缭乱,转向役部尚书:“上官爱卿以为如何?”
上官岳缓步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若推行此策,财政收入能提升不少。但拆墙之后诸多问题,也需慎重考虑。”
这番不偏不倚的表态,让两派都无话可说。
“增加两成”明德帝双眼一亮,又问,“右相以为如何?”
“陛下!”诸绿明快步出列,声音凝重,“明州近邻塞外狼族,他们近来蠢蠢欲动,随时可能撕毁盟约。此时拆墙,人心必然浮动。若塞外狼族趁机入侵,明州危矣!此策利小弊大,望陛下三思!”
明德帝蹙眉。影龙卫确实密报塞外狼族有异动。
“陛下!”柳马远急道,“塞外狼族来犯自有边军御敌,岂能因噎废食?国库空虚才是大患,还请陛下准允此策!”
“陛下三思!”右相一派纷纷出列,声势浩大。
明德帝看看左相,又看看右相,最后起身道:“此事内阁再议,退朝!”
右相一派趾高气扬而去。只要内阁再议,役部必会倒向右相,这是他们胜券在握的底气。
柳马远阴沉着脸离开大殿。明明是利国利民的良策,却被这帮人为了私利阻挠。这群人根本不管国家都快垮了!
明德帝回到御书房,吩咐:“取赵为民的折子来。”
他仔细阅读着奏折,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此策可行,只是时机不对。塞外狼族蠢动之际拆墙,确实不妥。不过这个赵远,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
明德帝放下奏折,起身道:“去储秀宫。”新封的丽妃在那里等他。